韩江雪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那样暴怒……太陌生了,疯魔了一般,一双眼满是恨意与凶恶,像吃人的猛鬼……”
说着,似乎重临了那人生转折点的一夜,韩江雪痛苦的双手捂头,浑身颤抖起来,是掩饰不住的害怕与恐慌。
这让白岐玉共情到了自己。
同样的溺水般令人窒息恐惧,无法挥散的无助……他也体会过。
他忍不住缓声安慰:“别怕,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好好的,没被退学,只是换了个导师……都过去了。”
安慰了几句,韩江雪状态看上去好了一些。
他清冷的眸子里满是懊悔:“抱歉,让你看到我神经质的一面了。我……我控制不住。”
“……我理解的。没关系的。”白岐玉轻声说,“谁都有神经质的一面,这没什么。”
咖啡吧台暧昧昏沉的灯光,打在白岐玉浓密的睫毛上,溃散一片朦胧光晕,如梦般旖旎绚丽。
而梦中人伸出手,轻轻搭在韩江雪冰凉修长的手背上,温暖从指尖灼热的传来,像蜡油滴落,那么烫,又那样真实。
韩江雪猛地把手抽了回来。
“啊……”白岐玉以为他不喜欢别人接触,“抱歉。”
“不不……”韩江雪垂下眸子,“对不起,我反应过度了。”
“接下来我说的事可能很难接受……”他缓缓的说,“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他说:“那个黑塑料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之后,突然就消失了。”
“蒸发、逃离、或者干脆就是从世界上抹杀了存在……什么都没有了。”
“鼓鼓的袋子‘瘪’了下去,死沉的重量一瞬不见……黑塑料袋薄的像一张纸,就那样冰冷、死气沉沉的躺在地上,如世界上任何一张垃圾袋无异。”
“这怎么可能呢?”白岐玉不忍出声,“这也太荒谬了……”
“是啊,”韩江雪痛苦的摇头,“我也很想说,这怎么可能呢?可偏偏……偏偏就是发生了!”
“我多么希望我现在是在说疯话,是在说谎骗你,但我有必要吗?”
白岐玉张了好几次口,想要反驳,可不知道说什么。
正如韩江雪所说,他没这个必要。
许久,他不死心的开口:“你之前没看袋子里是什么吗?会不会是……小动物啊,或者气体,袋子摔破就跑掉了?”
韩江雪失笑:“没有。那袋子臭的人头晕目眩,又死沉,我直接当做垃圾拿出来了……”
“触感总有的吧,是毛茸茸软绵绵,还是鼓鼓的……”
韩江雪回忆了一下:“就,挺怪的触感。”
“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就是那种……滑溜溜的,冰凉的,隔着塑料膜抚摸生肉的触感。腻乎乎的,像是有水或者油浮在里面,特别恶心。”
“我当时确实害怕扔错,摸了一下,觉得这袋水果应该是高度腐烂,连原型都不能保持了。因为稍一用力那东西就‘滑来滑去’的,恶心的我够呛,就没再摸,光拎住了袋口往外提。”
白岐玉疑惑的抱起肩膀:“怎么听,都不像是能‘消失’的东西啊……”
气氛陷入了猜忌与不安,韩江雪沉默了下来。
男生很高,肩架子很宽,黑衬衫空荡着,像一副衣架。这样垂眉敛目的,有种孤僻受伤的大型犬的意味,让人忍不住放软了态度对他。
于是,白岐玉放柔声音:“就凭这些,霍教授就认定是你偷窃了东西?”
韩江雪难耐的点头:“我们查看了监控,显示,一周内,就只有我靠近霍教授的储物柜。”
“但是,立案需要证据的吧?”白岐玉不懂刑侦流程,但仍感到疑惑,“首先,你没动机;其次,虽然没法证明你没偷,但找不到赃物,也没法证明你偷了。你甚至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所以,我还能坐在这儿,没被退学。”韩江雪苦笑,“霍教授报警后,支支吾吾说不出袋里是什么,只说‘价值连城’,却无法提供价值参考或者购入凭证。警察按照惯例,搜查了办公室我的工位、我的宿舍,一切我可能藏东西的地方,却都找不到赃物……便对我批评教育一番,走了。”
白岐玉不忍的看着他,无法控制的去想象韩江雪当时有多么绝望。
被德高望重的导师质疑、报警,又被警察扣走询问,搜查宿舍……
这样一连串下来,即使无法证明他有罪,也造成了毁灭性的社会性死亡。
谣言会一传十、十传百,把好好一个清白学生钉在耻辱柱上,再无能翻身。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霍传山?
白岐玉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一切了。
在韩江雪与他沟通前,他是无比信任霍传山的,如果有人说霍传山以这种形式毁了一个学生,白岐玉能当即与人干架。
但现在……
眼前瘦削的青年隐忍又痛苦的撕裂伤口,诉说当年不堪回首的黑暗,那样真挚又惹人同情。
压倒性相信霍教授的天平,开始摇晃。
不过,也只是朝韩江雪倾斜了一点而已。
因为这个“事件”,从头到尾都说不通。
无论是“消失的物品”,还是霍教授反常的形象,都太诡异了,这个韩江雪绝对是往丑化里说的。
或许,创伤性的回忆对韩江雪造成的打击是无比巨大的,生物应激系统屏蔽了一部分记忆也说不定。
白岐玉深吸一口气:“说吧,你找我,肯定不是随便找一个倾诉对象的……你有什么目的?”
韩江雪是聪明人,知道感情牌的筹码只能打这些了。
他开门见山:“我想见霍教授一面,与他对峙,就算不能洗冤蒙尘,哪怕能得知当年真相也好。”
他哀切的说:“自那件事后,没有导师再肯收我,我去拜访霍教授,也被拒之不见……我从舍友那里听说,有个校外人时常来霍教授的课上旁听,似乎是霍教授很要好的朋友,还说你经常在图书馆看书,我就想着,爱书人通常是好人,或许,你会帮我……”
清越的声音那样卑微的哀求,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拒绝。
要不,就答应吧?
看看对峙的结果再下判断,究竟霍传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是韩江雪在颠倒黑白……
白岐玉心理斗争了许久,长叹了一口气:“好。”
“真的!”韩江雪是演不出来的欣喜,“谢谢你,我该怎么感谢你……”
白岐玉打断他:“感谢的话先不用。我还有一个要求:你们对峙时,我要在场。”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却也像把血淋淋的刀,又在韩江雪脆弱的心上刺下。
但他还是答应了。
“如果是白先生的话,在场也好。这样,能让你看清姓霍的真面目……”
得出想要的结果,又赤\\裸裸的展露出流脓的伤口,韩江雪勉强聊了几句,就离去了。
面前的《自深深处》看了几页,被这一不和谐的插曲打破,再读已是索然无味。
白岐玉索性打道回府。
公交摇晃着在夕暮红光下停靠,五点半的天色尚早,小吃摊们才刚支起来。
从霍传山出差后,白岐玉许久没有回的这么早了。
他一下车,看到崇明小区笼在灰蒙阴霾下的筒子楼,又萌生退缩,随便买了几样小吃,蹲在街头吃了起来。
冬日肃杀的寒风刮得人彻骨的冷,一直等到八点多,小吃摊摊主们也扛不住,一一熄灯推车离去,白岐玉才不情不愿的回了霍传山的家。
他心存疑虑,视频聊天时也不免冷淡起来。再加上霍传山的信号断断续续的,聊了两句,白岐玉就找个借口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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