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年老或歪瓜裂枣的宾客中,那位军官最为年轻,同时看起来性格很好,很容易接近,长得也挺英俊,大胆泼辣的姑娘们已经有不少将他视为了自己的猎物,她们不是傻子,生活在这样混乱的地方,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琢磨他人的心意,市长将她们接来这里,不用明说她们也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于是在短短的半个小时里,有四个女孩上前主动邀舞,拉斐尔躲在帷幔后,看着弗朗索瓦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到之后的隐隐不耐,再到之后的麻木无语,最终不知道找了个什么理由离开了舞池。
拉斐尔辨认了一下,他走的方向是休息室。
拉斐尔想了想,谨慎地从另一边绕出去,站在一个女孩身边,这个女孩是刚才对弗朗索瓦最为热情的一个,从她现在频频看向休息室方向来看,她估计还是对这位年轻才俊不那么死心。
“真是年轻有为,不是吗?”拉斐尔艰难地掌握着嗓音,模仿着女性的声线,表演感同身受的神情,“或许我也该去尝试着接触他一下——”
那个女孩迅速扭过头,在看见拉斐尔的那一瞬间,眼里露出了一丝惊艳,旋即是更大的警惕:“什么?”
拉斐尔好像没有看见她带着点儿敌意的表情:“也许我该更主动一点?等等——刚才是不是有人过去了?”
女孩大吃一惊,甚至顾不上警惕莫名其妙的拉斐尔,像一只战斗中的白天鹅,伸长了修长纤细的雪白脖子,一张口语就是一串炮弹般利落的咒骂:“一群言而无信的婊|子!说好了公平竞争!我就知道是骗我的!该死,看我不抓花那个女人的脸!”
一边说着,她气势汹汹地提起裙子朝休息室走去,步伐快到甚至让裙摆在身后掀起了一阵浪花似的褶皱。
拉斐尔目送她走过去,轻巧地展开扇子遮住半张脸——主要是那双特别引人注目的眼睛,凑到一群窃窃私语的姑娘们身边:“天啊,那位先生真是受欢迎,要不是我脚崴了,我也想过去和他聊聊天。”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女孩们迅速捕捉到了这句话里的关键词,纷纷转过头,正巧看见了那个提着裙子卷向休息室的姑娘。
拉斐尔站在原地,目送几人噌地一下站起来,争先恐后地冲过去捍卫她们的胜利果实,不由得叹了口气。
好吧,希望那些姑娘们能够拖延弗朗索瓦久一点。
这么想着,他不再耽误时间,目光一转,快速在场内抓住了花蝴蝶一样乱转的柏瑟市长,对方正和一位年轻姑娘调情,那个女孩身形纤瘦窈窕,站在他身边形成的视觉效果相当炸裂,令拉斐尔斗殴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眼睛。
一想到很快市长先生身边的人就要变成自己,拉斐尔不由得产生了一种苦中作乐的感觉。
安东尼正在和一个刚看上的女孩吹嘘自己在都德莱的高贵地位,女孩用仰慕的视线看着他,随着他的每一句话适时地展露出惊叹、紧张、敬仰的神情,配合着小声的抽气,安东尼浑身都舒服得张开了毛孔,一个打猎的故事硬生生被他叙述成了和野猪空手搏斗三百回合最终获得了胜利,并因此获得了来自皇帝的嘉奖。
讲到这里的时候,他脑子里隐约闪过了什么东西,被酒水和女孩的赞叹捧得轻飘飘的大脑本能地意识到这个东西应该很重要,但是不等他深入思考、抓住那点灵光,一个声音轻柔地插进来打断了他的思考。
“尊敬的先生,请问我是否有这样的荣幸能与您共舞?”
安东尼不太高兴地转过头,想要拒绝这位打断了自己的猎艳的不礼貌女士:“很抱歉这位女士,我想——噢。”
他的声音滑稽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面前的女性身材高挑纤瘦,琥珀色的长裙穿在她身上像是鎏金的阳光,那一头淡金色长发温柔地垂落在雪白的肩头、胸口,臻于完美的面容上一双高贵的淡紫色眼眸熠熠生辉,宛如水仙花里生出的水泽仙子,没有人能狠心地拒绝她的邀请。
“噢,您——您刚才说什么?当然!”安东尼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和一大堆私生子,情妇多得能坐一个休息室,但他还是感受到了那种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的手足无措,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坠入了爱河!
“当然!”他再次强调了一遍,想到这位美丽的小姐主动来邀请自己,他心中属于男人的自豪感无限地膨胀,单手摸了摸自己精心卷翘的胡子,完全将身边那位方才还热切交谈的女孩抛到了一边,对方气得脸颊发红,狠狠瞪了安东尼一眼,气冲冲地踩着高跟鞋走了。
“非常荣幸能获得您的青睐。”安东尼弯着腰,绅士地伸出手,有点疑惑地想着,这么漂亮的女孩,为什么他刚才没有注意到?而且她有一双紫色的眼睛……不过这点疑惑马上就被对方绝艳的容光给冲击得一丝不剩。
“尤拉利亚,先生。”拉斐尔忍着恶心,将手矜持地放上对方手心,同时主动地报上了自己的假名,并赠送给对方一个假笑。
“您的名字真是美丽,让我想到了夏季花园里的玫瑰和泉水里新生的女神。”安东尼开始大肆夸奖拉斐尔的假名,绞尽脑汁地使用自己贫乏的文学在这个女孩心中留下更好的印象,此时他非常后悔自己年轻的时候没有好好学习修辞学,否则他现在就可以说出“宝石蓝的忧郁”和“高贵的寂寞”之类不明觉厉的东西了。
拉斐尔的神情古怪地扭曲了一下,他忍住了那点笑意,维持着脸上的矜持:“感谢您的夸奖,我的叔叔一定会高兴于您的赏识。”
“你的叔叔?”安东尼试图找一个新话题,他们随着人群滑入了舞池,乐曲轻快地飘扬,尤拉利亚小姐轻巧地旋转,长发拂过绽开金子一样美丽的流光,当她再次面对安东尼,市长觉得自己绝对是被爱神的金箭射中了。
“我的名字来源于我的叔叔,”尤拉利亚小姐回答,“他是一位杰出的学者,曾经在翡冷翠神学院就读,和您一样,都是虔诚的信徒。”
安东尼这个名字来源于圣徒安东尼奥,会给孩子取这个名字的父母定然也是教徒。
“翡冷翠神学院?”安东尼愣了一下,那可是贵族学院,他谨慎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没想到这竟然还是一位出身贵族的小姐,这下子他的兴趣更大了,正巧音乐演奏到一个小高潮,他下意识地随着节奏揽住对方的腰,对方同样上前了一步,像是一个投怀送抱的姿势,引得安东尼心里一痒,尚未细细品味手掌里纤瘦柔韧的腰肢滋味,那位美丽的小姐便如同游鱼一样从他手里滑了出去。
“今晚天气很好,能看到很美的月亮,如果您愿意的话,一个小时后我在市政厅后的花园里等您。”尤拉利亚小姐提起裙摆朝他轻轻行屈膝礼,笑容含蓄。
听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安东尼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目送着这位小姐离开舞池,心里盘算着要送她什么礼物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做自己的情人。
而姿态优雅地离开了柏瑟市长的视线后,拉斐尔立刻像尾巴着了火的猫一样窜进了盥洗室,隔壁的休息室还持续地有女孩们说笑的声音传来,想必弗朗索瓦正痛苦地待在里面接受丰沛的爱意,拉斐尔确定走廊没有人后,马上抱着裙摆打开窗户,左右看了看。
盥洗室的窗户对着通往市政厅后花园的小路,他艰难地从狭小的窗户里翻出去,还要注意不被过分蓬松沉重的裙子卡住,等他翻出窗户,已经累出了满身的汗。
反手合上窗,此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宴会厅里的音乐变得隐隐绰绰,拉斐尔辨认了一下方向,循着前庭而去,马车都停在那里,他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唯一一个此刻还坚守岗位的人。
客人们在里面享乐,无所事事的马车夫都聚到了仆从的小房子里赌博,那名坐在马车上还脊背挺直的车夫就显得过分醒目了一点。
“走吧,拿到了。”拉斐尔将手中那枚小小的印章拿出来示意了一下,手一翻,印章就消失在了他手里,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宛如魔术,看得莱斯赫特都怔了一下,下意识开始思索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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