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赋予他们选择的权力,信仰或是不信仰,这将成为他们自己的选择,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成为圣主的选民,也可以坚持自己的旧信,或者信仰其他宗教,甚至于……他可以成为自己的信徒。”
他的声音很平淡,其中的含义却足够让信徒们恐惧地尖叫。
“……这是多么亵渎的发言,只有最为邪恶的魔鬼和异教徒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连尤里乌斯都有片刻的失语。
“你给他们的不只是自由,这会引起巨大的混乱,比一切混乱更大。”
他并没有说完,作为教皇的拉斐尔也将会被拉入纷争的漩涡,甚至可能被钉上教廷的耻辱柱。
“是吗?”拉斐尔唯独不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但我觉得现在的亚述已经够混乱了。”
他刻意答非所问,尤里乌斯也不再说话。
费兰特推着拉斐尔离开,站着的人和坐着的人影子在地面上短暂交错,然后又远远地拉开,像是一个沉默的箴言。
信仰自由这个事儿后期还要再掰扯,拉斐尔目前没有公布,只是一个想法的雏形。
但是咋说呢,这个想法真的很勇,他就是要把亚述彻底搅浑,反正已经够乱了,不破不立,干脆搅成一锅粥算了,以后就方便他从容整顿,毕竟教皇国的神权统治并不适合亚述这样的大国家,而且拉斐尔其实很讨厌亚述那种神权凌驾于君权之上的制度。
第99章
希望蓝钻(十六)
“……对于地上神国的建立,后世学者们有着不同认识,但所有人的共同认知则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能被成为‘地上神国’的存在,应该是十一世纪初圣西斯廷一世所建立的大统一帝国。1082年,亚述女王亚曼拉战死,本就建立在利益和婚姻誓约上的三角联盟开始摇摇欲坠,随着圣西斯廷一世真实身世曝光、女王的遗嘱被公诸于世,脆弱的三角联盟彻底崩溃,弗朗索瓦四世公开宣布了自己对于亚述的野心,这与教皇国的谋求完全相悖,两者的敌对由此开始。”
“但随着相关研究的深入和史实材料的不断发掘,尤其是教廷在2017年向学界公开了部分《圣西斯廷一世》的手稿,其中包括了一些从未记载在公共出版物上的内容,于是我们可以惊喜地发现,比安奇女士似乎用非常隐晦的语句向大家提示了,圣西斯廷一世和弗朗索瓦四世恶劣关系的苗头早就已经诞生了——在地上神国战争之前,甚至在更早之前,然而原因?没有人能够确切地说明这两位同样雄才大略的天才君主之间的矛盾因何而起。
“有人猜测他们早就对圣西斯廷一世的身世心知肚明,而弗朗索瓦四世对亚述的觊觎也早有端倪,这也正是他们矛盾的由来——谁会对自己的王位竞争者心无芥蒂呢?然而在女王的遗嘱公布之前,他们的矛盾也就只能是‘无由来’的相看两厌,对此,反对者提出了一个坚实有力的驳斥,一直到1085年,弗朗索瓦四世都在坚持向翡冷翠赠送每年献给教皇的贺礼,还有许多其他的个人礼物,从加莱王室依旧保存着的礼单中可以看出,那些昂贵的礼物绝不是用以敷衍的。
“相关内容我们将在下一节里做更为详尽完善的讨论,现在让我们回到正题,关于地上神国的建立,毋庸置疑,这是全体信徒渴望了一千多年的梦想,从圣主降临在荒芜的大地上,用一块石头奠定了翡冷翠的基石开始,建立一个‘属于神、属于圣’的独立国家就是教廷乃至全部信仰者的最终目标,这一目标的雏形就是教皇国。
“可是显然教皇国并不能完全地作为一个独立国家,独特的宗教至上原则令教皇国的政治、军事都掌握在教皇手里,……在庄园经济发达的封建领主时代,趋于中央集权的时代特征令这样的模式只能在教皇国施行,最高统治者不具有合法的政治和军事统治权,放眼整个世界,这都是独一无二的特殊制度,事实证明,这样的制度也违背了时代的运行规律。然而由于教义的限制,这些权力在名义上并不归属教皇所有,这就会产生一个问题……
“当教皇足够强势的时候——比如说圣维塔利安三世乃至圣西斯廷一世时期,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掌握教皇国的全部权力,让国家政治平稳有序地在个人的意志下一以贯之地运行;然而,哪怕是蒙圣主庇佑之地,圣城也不是有这个幸运总能够得到足够优秀的教皇,圣维塔利安三世逝世后,接任的莱恩六世无疑就是一个极度糟糕的教皇,他的无所作为令教皇国旗下的领主们各自为政,军权、行政权甚至经济都完全分散,教皇宫彻底失去了作为教皇国领袖的权能。
“而这样的权力分散竟然完全符合教义的要求,使继任者面临了极其糟糕的处境,我们或许要庆幸,接过这个烂摊子的人是圣西斯廷一世,而不是第二位莱恩六世。特殊的制度,再加上教皇国的面积有限,无法容纳足够的人口,‘地上神国’的实现无疑是一个梦中幻想,因此在1082年的翡冷翠圣荆棘大教堂大露台上,当这个词汇被郑重地提起,并让人们真切地看见了可行性,就无怪信徒们掀起了一场‘奔向翡冷翠’的大行军了。
“一个人人平等、富裕丰饶,能让人们安居乐业、远离领主和贵族们的剥削,在圣主的庇佑下平静幸福地生活着的地上神国,怎么会有人能拒绝?贵族们向往亚述能为他们带来的财富,而贫民们仅仅渴望圣书里许诺给他们的有福之地。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奠定了它必然胜利的基石。”
——艾利克斯·波提亚《中世纪教廷大变革·卷二》
雷德里克踩上亚述坚实的土地时,整个人第一次这么诚恳地感谢圣主。
他从未知道土地是这么的惹人怀念,草木的芬芳和泥土的气味都惹人怜爱,甚至连钻来钻去的臭虫在他眼里都变得可爱了许多。
这些丰富的想法还未从公爵阁下难得煽情的脑子里溜走,他就弯下腰,用力地呕吐了起来。
可惜在船只上多日的生活令他的胃里空空如也,他只能吐出一些早上喝的白水,里面混合着蜂蜜,所以显出微微的黄。
教皇国的船只为了能尽快到达亚述,从头到尾都是以最大功率前进,在底舱里铲煤的士兵们昼夜不停地轮班劳作,皮肤都被锅炉的热气烫得发红起泡,运送煤炭的绞索和齿轮上布满了细碎的煤灰,这些小东西很容易卡住绞轮,以往每过两天就要停下来清理一番,但这次哪怕它们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呻|吟,雷德里克也没有允许船长停下锅炉。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船只比预期的时间提早了三天到达,而以雷德里克为首的部分晕船人员则在舱房里从头躺到了尾,并且吐得快要奄奄一息。
“我真庆幸没有在踏上亚述之间向冕下汇报战损。”船长摸着自己卷翘的胡子,带着点嘲讽说。
被他讽刺的雷德里克用力翻了一个白眼,弯着腰继续清空自己可怜巴巴的胃袋,试图彻底将它底朝天地翻过来抖一抖、拧一拧。
“噢,阁下,你看起来不太好。”船长又说。
雷德里克愤怒地用余光瞪他,那个身体粗壮结实的老水手于是哈哈大笑起来,高兴地举起蒲扇一样的大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差点把雷德里克拍得断气。
“好小伙子!愿圣主庇佑您!”活泼乐观的老船长朝他挤眉弄眼,摘下头上的帽子挥舞了两下,“祝您一路顺风!我要回去接下一批士兵啦!”
雷德里克没好气地朝他甩手,示意他赶紧离开自己的视线,换来老水手又一次用力的拍击。
他们登陆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海湾,码头早就在长久的弃置中腐烂朽坏,士兵们从船头抓着缆绳跳入海水,游到岸边搭起板桥,把物资和人都运下来,雷德里克是最后下船的,他下来的时候前面的士兵已经开始搭建简陋的帐篷。
狭窄的港口容纳不了太多船只,其他的船还停泊在外港等待,雷德里克一边催促他们加快搭建营地,一边派出哨兵探查附近的情况。
现在的亚述已经彻底变成了一锅混乱的粥,亚曼拉女王死后,萨尔贡王朝彻底崩塌,生活在她庇佑之下的人们也卷入了各方混战,而北方的朝圣天盟在加莱和教皇国共同的威胁下开始谨慎地收缩势力,每一天都有新的领主宣称自己建立了独立王国,然后在第二天消失在其他领主的攻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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