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看来您的记性不太好。”
“那不重要,”小皇帝垂着眼睛,贪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雪白脖颈,轻轻磨了磨牙,克制住内心想要啮咬上去的冲动,想象着那层薄薄的皮肤被咬破之后,里面会露出粉红的肌肉、流淌出芬芳的温热的血,而他用手指沾着——不,用嘴唇将粘稠的血亲吻在教皇冷漠的脸上,在那双总是没有情绪的眼睛上烙印痕迹,光是幻想着这样的景象,就足够让他的神经前所未有地兴奋起来,“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在这里,只有你和我,看,我们足够心有灵犀,这样的默契不值得我们为之欢呼吗?”
拉斐尔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假笑。
“是的,我们现在在这里,是为了商谈如何解决这些麻烦事。”拉斐尔将话题巧妙地拉回来。
“亚述从来就不是加莱的,就算有着和桑夏的婚约,您的继承权也应当在我之后。”拉斐尔说着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或许吧,”弗朗索瓦四世模棱两可地说,“我们好不容易可以见面,你就想要跟我说这些无聊的事情吗?”
他做出了一个浮夸又委屈的表情:“真令人伤心啊,我可是想尽了办法才得到这一个和你见面的机会呢,哦,对了,你是不是很讨厌你那个弟弟?我帮你杀了他。”
他邀功似的对拉斐尔笑起来。
小皇帝的脸天生带着少年气,他乖巧地抿着嘴笑的时候,真的像是一个无辜又惹人怜爱的少年,依仗着宠爱无所顾忌地干着坏事,又因为知道自己受着宠爱,于是有恃无恐。
这句话像在拉斐尔平静无波的心湖里投入了一块巨石,轰然涌起了巨大的波浪。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教皇猝然掀起了睫毛,淡紫的眼眸沉沉地凝视着相距不过一尺的小皇帝的脸,神情冷静而理智,谁都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你不高兴吗?”小皇帝没有从他脸上发现自己想看的东西,喜悦都凝滞了片刻,困惑地问。
拉斐尔静静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给我惹了麻烦。”
小皇帝敏锐地发现拉斐尔的语气变了,之前的尊称和距离感骤然消失,这让他高兴了起来,甚至愿意不去介意拉斐尔话中的指责意味:“什么?”
“雷德里克是卢森公爵,这个头衔会被波提亚家族收回,再次交给他的弟弟,比起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我更希望是能听得懂人话的雷德里克拥有这个位置,至少他好骗,还听话。”
教皇的声音很轻,里面没有什么情感,冷冰冰地剖析着利害,落在旁人耳中或许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酷,但弗朗索瓦却很喜欢这样的拉斐尔。
小皇帝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好吧,那是我错了,你要什么补偿?”
拉斐尔厌倦地眨了眨眼睛:“把他的头还回来,我需要用这个安抚他的母亲。”
“可以,”喜怒无常的小皇帝爽快地答应了,“但是。”
狡猾的君主话锋一转:“我还是认为我应该得到奖励,你看,他死了,你可以用一个讨人厌的糟糕弟弟换来亚述人的爱戴,多么合算的一笔买卖,是不是?”
他眼里写满了“我知道你在亚述人面前是怎么说的”,那种得意被他刻意展露在了脸上,像孩子炫耀式地展示自己的无所不知。
“哦,那你想要什么?”拉斐尔用尽了所有的理智才让自己的语气里不至于带上过分露骨的讽刺。
“给我一个吻吧,”小皇帝微微弯下腰,和拉斐尔对视,琥珀色的眼里闪着狂热的爱慕,宛如圣徒朝见自己的神明,“给我一个吻,带走我的一半灵魂!”
拉斐尔仿佛有些动容似的,稍稍侧过了脸,凝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拉斐尔轻轻伸手,扶住弗朗索瓦的脸颊,像是要靠近又像是要远离。
小皇帝期待而急切地看着他,嘴角挂满了笑意,用眼神无声地催促。
“下面有人,他们会看见。”拉斐尔示意了一下远处丛林里暗中保护皇帝的人,他们站得很远,从这里看去就是一团团小小的影子。
弗朗索瓦轻轻咋舌,思考了一下,从手上脱下一枚戒指,抬手往山包上来的方向一扔,提高声音:“所有人后撤,让下面的人把那个脑袋交给教皇国。”
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响起又消失,拉斐尔再次抬起眼睛,那片丛林里的人影已经看不见了,他移回视线,小皇帝还在热烈专注地看着他。
教皇笑了起来。
他将身体前倾,那只捧着弗朗索瓦脸颊的手自然地下滑,揽住了皇帝的肩膀,宛如一个温情缠绵的拥抱。
拉斐尔的嘴唇触碰到了皇帝的眼睛,弗朗索瓦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这个温情的拥抱就变成了死亡之束。
一直藏在宽大袖口里的袖剑从手腕无声地滑进了手心,被体温熨烫得微微发热的利刃在教皇的吻落下时毫不留情地穿透了弗朗索瓦的身体。
年轻的皇帝有着比常人更快的反应,刀刃尚未完全没入他的身体,他已经猛然后退,同时抬手用力握住了锋利的刀刃,阻止它更深地捅入血肉,而拉斐尔紧紧跟随着他前进,脸上笑容温和:“为何拒绝我的吻呢?陛下?”
比力气,拉斐尔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比不过身体健康的小皇帝的,于是在发现对方即将把刀夺走后,他当机立断反手将刀扔下了山坡。
弗朗索瓦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口,吃痛地单膝跪在地上,扭曲地笑起来,颠三倒四地说:“真好,哎,真好,我越来越爱你了,亲爱的,没有人比你更合我的心意,我们天生就该是一对。”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笑着,拉斐尔却根本不打算听他说下去,弗朗索瓦受的伤并不是致命伤,想要杀掉他也不容易,在这里多停留的每一秒都十足危险,反正他们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境地,这一刀就当是替雷德里克收点利息。
拉斐尔转身就要走,一直跪在地上喃喃自语的弗朗索瓦却忽然抬手,用力抓住了拉斐尔的手臂,整个人扑上去,完全不在乎自己的伤势被他的动作扩大,像一头干渴的野兽急切地寻觅着甘甜的泉水,将拉斐尔拖拽到自己怀里,咬住他的唇瓣,贪婪地试图汲取一点汁水。
拉斐尔冷漠地垂着眼皮,抬起脚狠狠踹开了弗朗索瓦,同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山包边缘——这个距离把人推下去有些显眼了,怕是不好撤退。
于是他遗憾地收回了这个想法,发现了他这一念头的弗朗索瓦丝毫没有自己生命遭受威胁的不安,眼里的光反而越来越亮,最后简直变成了一种狰狞狂热的神采。
拉斐尔踩着他腹部的伤,碾了两下,面无表情地在草地上蹭掉血迹,镇定地离开了这里。
躺在草地上的小皇帝浑身血迹斑斑,他张开嘴,血腥气从喉咙里涌出来,琥珀色的眼睛像蛇一样凝固着,最终弯成一个夸张的弧形:“圣主,请您把您的孩子赐予我吧,我发誓我会爱他如爱我自己。”
他说着说着低低笑起来,直笑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来气。
其实拉斐尔本来没想动手,但是小皇帝的话太气人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弟弟死的好惨,捅一刀消消火先……
第115章
风暴之心(三)
拉斐尔皱着眉头,快速穿过山崖下的小树林,弗朗索瓦的护卫们都很听他的话,让他们走远一点就真的离开了这里,小树林里没有人驻守,拉斐尔走了两步,听见身后传来树叶被踏碎的窸窣声响,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只手就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
拉斐尔浑身的肌肉先是绷紧,而后骤然放松,狠狠地用手肘往后面捅了一下来人的腹部,被捅到肋骨的人发出了带笑的低低痛呼,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捂着拉斐尔嘴巴的手,改为从后面环抱着教皇。
“够了,松开。”铁石心肠的教皇可没耐心陪他沉浸在这点温情里,“立刻让使节团撤离——我捅了弗朗索瓦一刀,等他反应过来,可就不好走了。”
听见这话,那双箍住拉斐尔腰肢的手猛然收紧,然后迅速松开,像提一个娃娃一样转着拉斐尔前后看了两遍:“怎么回事?他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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