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妻子张了张嘴,然后茫然地说:“先生,你是在说……”
“有人……”西列斯斟酌着话语,“或者说,您的丈夫,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很有可能与某个人……共同研究着这张星图。而那个人才是真正用鲜血描绘这张星图的人。”
那名女士茫然的表情,让人意识到她根本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列车员看起来反而很快明白了西列斯的意思,他问:“女士,您和您的丈夫,在抵达马尔茨城之后,有分开过吗?”
女士沉默了片刻,便说:“我们几乎没怎么待在一起。我……我有些无法面对他偷窃物品的事实,所以前天,我们抵达马尔茨,购买了车票之后,就分开了。
“我一直在马尔茨城内闲逛,直到昨天登上火车的时候,才又和我丈夫见面。随后,我们约定吃饭的时候见面。我感到他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但是我自己也心不在焉。
“昨天吃晚餐的时候,我们见了一面,但是吃过饭之后,我们就分开了。再之后,就是今天早上……”
说着,她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彷徨和无助了。她似乎,起码在这一刻,十分懊悔自己没有关注丈夫的日常行动,否则或许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列车员说:“看来我们得去调查这神秘血迹的来源。您丈夫的死或许也与这个神秘人有关……这可能得找些能人异士求助了。”
他指的恐怕就是【痕迹追踪】这个仪式。西列斯想。
在他经历了几次事件之后,西列斯意识到,【痕迹追踪】在某些时刻的确能够发挥极大的作用,并且对于往日教会的调查员、历史学会的第二走廊成员这些人来说,这是一个极为基础的仪式。
不过,西列斯自己反而未能掌握这个仪式,主要是他未曾得到一个合适的时轨。
西列斯向列车员说到了“两名偷窃嫌疑者”的事情。
列车员有些惊讶地说:“您怀疑其中一位有可能是……?”
“是的。”西列斯低声说,“不管怎么样,那起码是一个方向。”
列车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确认了下一步追查的目标之后,列车员们便向西列斯道谢,并且说他们可以回到自己的包厢了。
阿尔瓦兴致勃勃地问:“那后续调查如果有进展的话,可以通知我们一声吗?”
西列斯不禁瞧了他一眼。阿尔瓦问出了他同样想知道,但是却不太好意思直说的问题。
列车员像是为难了一下,但是最后,看在切斯特医生进行尸检、西列斯帮忙分析了案情的份上,列车员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离开之前,西列斯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那名女士的身边,坐到她对面,问:“女士,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您孩子究竟生了什么病?”
那名女士抬眸望向西列斯,表情空白了片刻,然后说:“我的孩子……医生说,他的精神……出了什么问题。”
精神疾病?西列斯意外地得知这一点。
女士继续说:“他似乎总觉得有什么人在跟他对话,有时候,我能注意到他在自言自语,像是自己跟自己对话。他好像觉得自己生活在什么别的地方,以其他的身份……”
听起来像是精神解离症。西列斯心想。
他一时间感到些许语塞。他本来以为那是其他什么疾病,伤寒或者骨折之类的,那或许可以让切斯特医生帮帮忙。
但是……精神疾病?
这甚至是个将精神疾病当做是冒犯神明的代价,或者将其和失控时轨事件搞混的年代。而以西列斯那浅薄的、得自地球的心理学知识,他也无法治愈那个男孩。
在这种情况下,这对夫妻能够认为这是一种疾病,认为他可以治愈并且努力赚钱,已经十分不可思议了。
……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很难说这个男孩是否真的接触了什么失控的时轨,又或者带有神明污染的东西,从而导致他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
西列斯想了片刻,然后说:“等您回到拉米法城,如果有机会的话,那或许可以到米尔福德街13号留一封信。我对于西城地下帮派的图谋十分感兴趣,或许也能为您提供一些帮助。”
这名女士怔了片刻,然后那双枯败的、干涩的眼睛逐渐出现了激动的泪水和纯粹的感激。她说:“先生!先生……我真不知道怎么感激您才好。我真的……”
她浑身都颤抖起来,最终泣不成声。
周围有人奇怪地看了看西列斯,但是西列斯保持着缄默,只是静静地望着面前这位女士。他想,他也并不能提供太多的帮助……但是,他起码知道他能提供什么帮助。
况且,他的确想要调查西城的地下帮派。这么多天过去了,面前这位女士是唯一一个可能提供有用线索的人。
等到这名女士慢慢冷静下来,并且仍旧在连连地轻声道谢的时候,西列斯适时地问:“女士,请问怎么称呼您?”
“路易莎·兰普森。”她轻声说。
西列斯点了点头:“西列斯·诺埃尔。兰普森女士,希望您节哀,并且,想想您的孩子。他还等待着您的归来。”
路易莎怔怔地坐在那儿,最后,她轻声向西列斯道谢,看起来已经缓过来不少。
西列斯便起身,与她道别,然后离开了餐车。
他与路易莎的对话持续了一段时间,因此他的同伴们也耐心地等待着他。
琴多用一种十分难以捉摸的目光盯着西列斯看,但是当西列斯望过去,并且疑惑他究竟想说什么的时候,琴多却又扭过头,一言不发。
阿尔瓦感叹说:“教授,您真是一个好心人。有您向那名女士伸出援手,希望之后她也能顺利度过这样的难关。”
西列斯点头,然后又摇头:“这是互惠互利。我的确对西城地下帮派的图谋十分感兴趣。这事儿……并不是这一次才令我感兴趣,之前我也曾经遇到过一些相关的事情。”
比如那位博物馆守门人的孙女诺娜·诺里森。现在,他也不知道诺娜的情况如何。距离下一次深海梦境的开启,还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想到那个天真却遭受病痛的女孩,西列斯也感到自己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出一些努力——比如试着去调查一下,地下帮派过去几个月里,一直在收集这些时轨,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博物馆守门人的偷窃行为,到今天这名死者的偷窃行为,地下帮派已经间接造成了不少悲剧。地下帮派以一种残酷的、漠视的态度,推动着那些普通人去接触时轨,甚至是失控的时轨。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曾经西列斯和他的同伴们以为,地下帮派是为了在神诞日庆典的时候做出什么。但是风平浪静的神诞日当天,却让他们意识到一切并非如此简单。
这种收集的行为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实在令人忧心。
切斯特医生若有所思地说:“精神疾病……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不过,我有一些认识的医生,或许他们会对此有所了解。”
西列斯点了点头,又说:“不过,那终究是要等回到拉米法城之后再说。”
切斯特也赞同这一点。
时间临近中午,他们便直接去了趟列车末端的餐车吃了顿饭。周围有乘客也在讨论列车上死人的事情,不过看起来,前往无烬之地的旅客们对此并不怎么上心。
或许,死亡在无烬之地才是一种常态。
这种氛围其实令西列斯感到些许的不适应,不过,这或许就是无烬之地吧。
那枯萎的、被迷雾笼罩的大地与随之而来的残酷、冰冷而混乱的氛围,那才是无烬之地。这里绝不拥有城市中和平而温暖的表象。
吃过饭,他们回到了901号包厢。
由于死者的调查进展不错,所以下午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不少。他们先是随意地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在阿尔瓦的提议之下,又一次开始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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