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喘着气,然后咽了咽口水。他看了看周围,发现人都散去了,于是轻声说:“那个东西在你这儿吧?”
西列斯微怔,随后说:“是的。”
安东尼登时得意了起来:“我就知道!我看那疯子那么在意的样子,我才不告诉他!你看,我没出卖你,看你以后还拿不拿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来笑话我!”
西列斯感到一点好笑,又感到一点欣慰。
埃里克这个时候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一点担忧:“伤口怎么样?”
“得去看医生。”西列斯回答。
埃里克赶忙说:“可是交易会这儿没有医生。我们得去外面。”
他正要说附近哪有诊所,更远一点的通道那儿传来了一个男人惊呼的声音。他们抬头一看,伯特伦·费恩正满脸焦急地朝这儿跑过来。
“我听说一个年轻男孩出事了……”他气喘吁吁,整个人的表情都变了,额头不停地淌下汗水,他一句话没说话,瞧见安东尼躺在地上的模样,登时惊呼,“安东尼!”
安东尼翻了个白眼:“没死呢,父亲。”
伯特伦骤然松了一口气。
西列斯与埃里克旁观着这对父子的对话,感到一点微妙的情绪。
西列斯想,上一次安东尼看见伯特伦的时候还怕得跟什么似的,这一次是经历了成长,还受了伤,所以有些有恃无恐了吗?
话虽如此,西列斯还是提醒说:“他的伤口得去看医生。”
“医生、医生……”伯特伦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隔了会儿,他才突然说,“家里就有医生!”
西列斯怔了一下,不由得想,那名租客?
安东尼从地上站起来,脸色有点苍白,但是目光神采奕奕。痛苦好像都从他的身上消失了,因为他感到自己似乎做了件十分伟大的事情。
于是他说:“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
这会儿,一个年轻的男孩反而比大人们更加有主见。
西列斯身上也沾了不少安东尼的血液,好在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色的衣物,所以血液不怎么明显。
他闭了闭眼睛,感到这事儿搞得一团乱麻。他对伯特伦说:“你的摊位是什么?我们去帮你把货品收起来,等会儿去你家里。”
伯特伦连忙感谢,说了自己的摊位号,然后迫不及待地带着安东尼一同里去了。
西列斯便和埃里克一同收拾了父子两人的摊位,将其打包好——货品还真的不少。这些货品都是要每天清晨带过来,每天深夜再带走,不能留在这儿。
欧内斯廷酒馆听闻这边出事了,于是赶忙过来献殷勤,让埃里克陪同西列斯一起离开,还特地派了一辆马车让他们把东西运回去。
“那个中年人呢?”西列斯问。
过来给他们殷勤安排马车的人,带着一丝尴尬,回答说:“他逃走了。我们本来想把他暂时关在厨房里,但是没想到……守卫只是一个恍神,他就消失不见了。”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也不怎么让他感到意外。
既然那个中年人是启示者,那么就必定有些特殊的能力,包括那未能说服安东尼的砍价。只不过,这事儿对于安东尼来说就纯粹是无妄之灾了。
西列斯其实还没能完全理清楚今天在交易会的这一连串事情。
他暂时不去思考,确认伯特伦和安东尼摊位上的皮毛和其他一些货品全都已经拿上了,于是提着自己的包,和埃里克一同上了马车,让车夫往米尔福德街驶去。
直到夜晚的凉意彻底拂去他们心中的紧张与迷茫,并且始终没有人来袭击他们,西列斯和埃里克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今天这个事情……”西列斯想了想,说,“阴差阳错。”
他们仍旧不知道那个中年人的身份,以及那个物品的真实用途;但是从他的表现来看,那可能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他来到交易会,说不定就是为了购买这个东西。”西列斯低声说,同时也在思考和理顺思路。突然地,他想到,“我曾经见过这个男人,就在那片购买文具的通道里。
“他的确是为了这个东西才来的!”
埃里克点了点头,不禁说:“既然已经买到了,那他应该早点离开,为什么……停在了安东尼那儿?”
西列斯想了想,然后提出了一个可能性:“你注意到他的衣服了吗?十分破旧。那可能不足以让他度过拉米法冬天的严寒,所以他想要趁这个机会,购买一些便宜的过冬皮毛。”
埃里克被说服了:“的确,交易会的皮毛也更加实惠。”
“然后他注意到了安东尼。”西列斯眯了眯眼睛,“一个年轻的男孩,足够好骗。”
“但是他没想到安东尼居然没被他骗过去。”埃里克说,“我有些不明白……他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才会觉得安东尼一定会同意他的价格?”
西列斯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这可能和他的身份有关系吧。”
埃里克说:“也许吧。他好像……”他琢磨了一会儿,“有些疯癫。他说自己明白了什么,说那是自己应得的……可那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西列斯直白地说,“他明白了什么,但是那反而令他陷入了恍惚之中,导致他丢了购买的东西。在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自己弄丢了东西,于是匆忙回来寻找。”
“……他为什么会以为是安东尼偷了他的东西?”埃里克突然疑惑地问。
西列斯怔了怔:“的确。安东尼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认定是安东尼?”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因为他彻底慌了。
“他好像已经忘了那段恍惚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他甚至是被安东尼提醒了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曾经摔倒了。所以,他只记得,自己买到那个东西之后,和安东尼起过冲突。
“他只能怀疑安东尼,因为他没有别的怀疑人选。”
“但那还是显得过于疯癫。”埃里克不由得说,“他的思维好像已经完全僵化了,像是一个疯子。”
西列斯想了想,就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似乎没法知道真正的来龙去脉。先看看安东尼的情况吧,希望他不会有什么大碍。”
他们在大概十五分钟之后来到了米尔福德街13号。
这栋建筑现在灯火通明。伯特伦在一楼等候着他们,看起来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接连向西列斯道谢,一直在说,要是西列斯不在那儿的话,真不知道安东尼会怎么样。
西列斯感到受之有愧,但是面对一个满心感激的父亲,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安慰了一两句。他们将货物暂时搬回家里。
西列斯问:“安东尼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伯特伦说,却仍旧愁眉苦脸,他补充说,“在楼上呢。伤口已经止了血,但是医生说……那柄小刀上生了锈,所以要消毒。
“但是消毒太痛了……安东尼叫得太惨,我太太不忍心听,这会儿正僵持着呢。”
西列斯感到略微无言,只能说:“你把费恩太太带下来吧,这样也不行。”
“是、是。”伯特伦说,又摇了摇头,“走吧,你们跟我一起上去。”他看了看埃里克,“这位是?”
“他是我的朋友,埃里克·科伦斯。”西列斯说,“他在欧内斯廷工作。我之前说的,给你推荐的收租人和房屋管理人,就是他的太太。”
“那太好了!”伯特伦连忙说,“埃里克,我就这么叫你了。我听说是你当机立断叫来了守卫,才没能造成更大的危险。我信得过你,也信得过你太太,请她务必来为我工作!”
埃里克惊讶万分,他先是道了谢,然后又说:“我们先去看看安东尼的情况吧。”
他没有在这个时候特地为自己标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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