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他突然说。
琴多微怔。
西列斯叹了一口气,摘下了眼镜:“有许多的尸体,以及雕像和骸骨。他们似乎被某样东西隐藏着,表面上,这里只是普通的自然景观。”
琴多问:“有您的那两位朋友吗?”
在路上,西列斯已经跟他说了,他怀疑阿方索和伊曼纽尔,以及其他的那些探险者们,还有那副古老地图的拥有者,他们都来到了心型峡谷。
西列斯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发现。”
【阿卡玛拉的眼镜架】可没有夜视的功能。他看不太清那些尸体的模样。
“那就算是好事。”琴多说,“我想他们也不至于死在这儿。”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怀疑阿方索他们曾经就来过这儿——那个部落遗迹,或许就位于这里。具体是哪儿西列斯也不知道,不过阿方索他们必定有备而来。
西列斯又说:“有什么办法能检测一下这里是否还有活人吗?包括地下。”
“稍等……”
“人!活人!”一个尖锐的叫声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响起在峡谷底部,“是人!”
有人正大声尖叫着。
……西列斯被那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到了,他不禁开始怀念地球的大型手电筒。此外,他也感到了疑惑。刚才他观察着峡谷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活人。这家伙是从哪儿跑出来的?
琴多警惕地问:“谁?”
“我!”那个人的声音十分神经质,“活人!”
随后,峡谷底部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那个人又大喊起来:“我!我要死了!他们都走了!他们把我留下了!该死,该死,他们该死!”
“他们是谁?”西列斯敏锐地问。
那个人疯疯癫癫的声音继续说:“他们……去神庙了!哈,神庙!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他们也要死了,你们……你们,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琴多皱起眉,低声说:“似乎没法和他沟通。”
西列斯斟酌了片刻,然后说:“贝兰神庙?”
那个人突然收敛了声音。一阵令人不快的沉默过后,他说:“你怎么知道!你是谁?”他声音中颤抖的神经质还在,但是少了几分疯癫。
西列斯与琴多对视了一眼。
西列斯立刻问:“他们去贝兰神庙打算做什么?”
“神庙……唤醒……吾神……不不不,他们都看见了那份记录……不不不……不可能唤醒……他们还想做无用功!无用功!”
“为什么不可能?”
“我们!我们亲眼看见了,记载着吾神陨落的文字……有人亲手将吾神推入深渊!贝兰神庙高居于天空之上,而吾神跌落深渊!跌落深渊!”
他的话充满了一种疯癫的意味,但是西列斯却明白了某些东西。
这个人似乎并不认为旧神追随者的行动会成功,于是在最后关头,他被抛弃了。
贝兰神庙……天空之上。漂浮在天上的宫殿。
“……你们利用了贴米亚法的信徒。”一片黑暗之中,西列斯这么说。
“他们自愿的。不是利用!嘿嘿,不是利用!他们自愿踏上一条路,尝试寻找一种可能的办法。他们失败了……我们,我们也不可能成功!旧神已经陨落,后来的神已经替代了古老的神!”
他的话骤然让西列斯心神震动。
琴多的手紧紧地握住他冰冷的手。夜色已深,他们在冰冷的空气中听见一个疯子临死前的诉苦。
“你们究竟打算做什么?”西列斯听见自己同样冰冷的声音。
那个疯子又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仿佛在地上爬行着。西列斯想到切斯特医生在七年之前看到的场景,便突然明白了现在峡谷底部的情况。
他有点想要戴上眼镜,但是最后还是选择放弃了。这黑暗的夜色此刻也是他们的保护色。
“交换!交换!你懂不懂什么是等价交换!一命换一命,许多人的命便可以换神明的命。一个人不行,就一百个人,一百个人不行,就一万个人。努努力,杀杀人,多积累点灵魂……嘿嘿嘿……”
那个人发出一阵令人悚然的笑声。羽马发出惊惧的马嘶声。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们在欺骗自己!他们都自讨苦吃,自寻死路!我们试了这么多年,几百年,我们甚至都找到了贝兰神庙!他们却还在欺骗自己!七年了!”
西列斯沉默地听着。他想,这些人仿佛陷入了一种自欺欺人的疯狂之中,而他们也无法摆脱这种疯狂。他们只能在这种疯狂中来回周转,无路可逃。
他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那支钢笔。”西列斯说,“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什么?哈哈哈哈原来你不知道!原来你不知道!那支钢笔宣判了吾神的死啊!神也会死,人也会死,人和神不也差不多?我也要死了,原来我也是神!我也是神!”
他颠三倒四地说着,似乎头脑又开始变得混乱。
钢笔宣判了神明的死。那就意味着……
“天神的启示”。西列斯想。那个神秘部落遗迹的羊皮纸上,究竟记录了什么?
“天神”。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西列斯又问了几个问题,却都没有得到回答。那个疯子嘀嘀咕咕地说着一些任谁都听不懂的话。西列斯打开怀表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晚上七点了。
他果决地说:“走吧,回黑尔斯之家。”
琴多问:“就留这家伙自生自灭?”
西列斯冷静地说:“是的。”
“……你们要走了?要走了?”那人大声尖叫起来,“不!你们不能走!陪我一起死!!”
黑暗中,一阵钢灰色的雾气夹杂着微蓝光芒的星之尘,朝着他们飞扑而来。琴多牵着羽马,正要动作,西列斯已经在那人尖叫起来的时候就打开了一直拿在手中的【战士的黑伞】。
伞面撑开。西列斯瞧见泛着蓝色光辉的保护罩骤然撑开,挡住了一切的攻击,甚至将那些怪异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弹射了回去。琴多惊异地瞧了瞧那效果。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吾神,吾神……!”
“胡德多卡的信徒亲手将祂推下了深渊。”西列斯冰冷地说,“而你现在还在祈求祂的保护吗?”
“不……梅纳瓦卡……祂们终究是一体的……曾经如此,终将如此!”
在这句话过后,那人就彻底失去了声息。
西列斯再一次听见了这句话。他缓慢地收起了黑伞,默然片刻。
琴多说:“真疯狂。”
“是啊。”西列斯喃喃说,“真够不可思议的。”
隔了片刻,西列斯恢复了冷静,他说:“我们下去看看。”
他们将羽马的绳子绑在附近的一棵枯树上,然后小心地慢慢下到峡谷底部。他们瞧见了那个刚刚与他们对话的疯子,他的下半身果然变成了雕像,上半身则怒目圆瞪,临死之前都带着极为明显的疯狂。
峡谷略深,底部平坦,长着一些植物,但并没有什么生机。夜色中,他们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琴多拿出了一枚火柴,递给西列斯。
“时轨。”他说,“附带的仪式大概是叫……【暗夜之火】之类的吧。”
西列斯有些新奇地瞧了瞧小巧的火柴,随后将其在岩壁上轻轻擦了擦。刷地一下,火柴的上方亮起了一团与其体积不怎么相符的、拳头大小的蓝色火光。
随后,火柴自动地漂浮起来,盈盈照亮了他们的周围。
他们在峡谷中探索了一阵,通过【阿卡玛拉的眼镜架】,西列斯发现了一条奇怪的密道,就在那名旧神追随者死亡地点的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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