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不上大作。”西列斯首先指正,然后说,“当然。我的荣幸。”
琴多的目光中涌现出浓郁的笑意。他恍惚望着西列斯,然后低声叹息了一声:“能在这个冬日到来之前遇到您,真是我最大的幸事。”
“我也是。”西列斯轻柔地说。
琴多突然说:“您总是这么说。”
西列斯有点茫然地望着他。
“‘我也是’。”琴多说,“好像故意重复我想出来的情话一样。您真是个吝啬的人。”
西列斯:“……”
难道他要说“俺也一样”吗?
地球人望着他异世界的恋人,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隔了片刻,他说:“你可以把这当成是一种仪式。”
琴多一怔,颇为困惑地望着他。
“你说你爱我,我重复这样的话。”西列斯说,“复现的过往……这是属于启示者的力量。我复现了这份爱。”
琴多惊愕地望着他,然后说:“这……这太令人心动了。”他低声喃喃,“我从未想过还有这种解释……小说家遣词造句的能力?”
西列斯笑了起来:“是的。”
吃过晚餐,在回去的路上,西列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从哪儿知道德克斯特未来的投资方案?”
“哦,我还以为您已经猜到了。”琴多若无其事地说,“您知道,我的家族继承了李加迪亚的血脉,因此,普拉亚家族的产业也是与远行、出游有关的。”
西列斯一怔,随后想到一个可能性:“所以,德克斯的铁路联合公司就是普拉亚家族的产业?”
“不能完全这么说。”琴多思索了一下,“普拉亚家族的主体产业是马车行、货运、客运等等,家族的确投资了德克斯特,但不能说拥有,只是占据了部分股权而已。”
西列斯这才恍然,他真诚地感叹:“那也的确是十分庞大的产业了。”
琴多瞧了他一眼,然后语气轻柔地说:“您喜欢就好。我向来不去管这些事儿。”
西列斯意识到琴多的意思,他瞧了瞧琴多,然后说:“我喜欢的是你本身,而非那些身外之物。”
“当然,当然。我能明白。”琴多说,“我只是觉得那能让您觉得轻松一些,免得您认为我买不起,甚至租不起拉米法城内的一套住宅。”
西列斯一时间有点语塞。
片刻之后,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所以,普拉亚家族应该保留着费希尔世界的世界地图吧?”
琴多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说:“应当……有?在藏书库里。”
西列斯点了点头,然后说:“从神诞纪到雾中纪,每个纪元的地图都有吗?”
琴多不太确定地回答:“应该是有的。不管怎么说,李加迪亚的信徒曾经追随这位旧神的脚步,试图游历整个世界。家族中收录了不少这些信徒的游记与手稿。”
西列斯叹息了一声:“我越发想要去你家族的藏书库了。”
琴多有点沾沾自喜地笑了起来:“我十分欢迎您的光临。”
西列斯望了他一眼,也笑起来。
他停下脚步,说:“洛厄尔街到了。明天见。”
“明天见。”琴多说,“您回去之后记得点燃火炉,睡前记得熄灭。”
“我可不是不会照顾自己的小孩子。”
“但我宁愿跟在您身边照顾您。”琴多低声说,“我生怕您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遇到了什么意外。”
西列斯说:“李加迪亚的庇佑跟随着我。”
琴多的视线在他的领口处一晃而过,然后低声说:“我该感谢这位先祖的力量。”
西列斯笑起来,他把琴多拉过来,在路灯未曾笼罩的角落与他亲吻。街边的灌木落了雪,他随手抓了一把,放在琴多的掌心,然后说:“在雪化之前到家吧,琴多。”
琴多有点儿意外地望了望那团白莹莹的雪。他戴了手套,感觉不到冰冷,但仿佛被什么东西灼伤了心灵。他不禁说:“您真苛刻。”
“达成条件就加一分。”
“……我这就回去!”琴多说,并且补充说,“明天我跟您说的时候,您可不能不相信!”
西列斯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唇角逐渐掀起一抹柔软的弧度。他想,当然,他会相信的。即便雪真的化了,他也会当做没看见。他偷偷为琴多作弊,只有命运能瞧见他的选择。
在原地站了片刻,西列斯便往回走了。
洛厄尔街距离海沃德街并不远,十分钟之后,西列斯便回到了宿舍,点燃火炉,洗漱好收拾好,然后在冰冷的蒙蒙夜色之中,他坐到书桌后,开始阅读堪萨斯那边送过来的资料。
他终于了解了萨丁帝国那群流浪诗人的过往。
李加迪亚曾经庇佑了一个部落。这个部落由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自我隔绝的隐士、四海为家的旅人、横遭灾厄的离乡之人等等构成。
这个部落并没有建立什么国家,而只是以一种近乎游牧与流浪的状态,时不时迁徙在不同的地区。
部落的人流量极大;有一批人固定留在这儿,他们是最为虔诚的那一批信徒,在这儿接待离乡而至的客人。
另外一批人,同样是李加迪亚的虔诚信徒,但是他们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跟随李加迪亚的脚步,踏遍全世界。
这两批人会时不时轮换,周游世界的人回来之后就成为坚守者,坚守者隔了一段时间便会踏上旅途。
西列斯曾经阅读过一本名为《旅途之上》的游记,那本游记的作者就是李加迪亚的虔诚信徒,并且显然也曾经在部落里当过坚守者。
在神诞纪,这个部落的规模还比较小;在信仰纪,这个部落逐渐成为了不少人的聚集地,以及一些旅客心中的庇护所。
在帝国纪,由于人类帝国的繁盛、人类文明的发展,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交流也变得频繁,因此,这个部落以及李加迪亚的信徒,逐渐开始管理交通要道、驿站等等场所。
当然,这种管理并非强制与占有意味的。那更像是一种志愿者形式,李加迪亚的信徒会自发地帮助一些在旅途上遇到困难的人,为他们带去车马、热水、食物与其他任何可能的帮助。
抛开这种旅途上的帮助不谈,在整个费希尔世界的历史上,李加迪亚及其信徒的存在感都不是很强。
在人类文明尚且稚嫩的时候,以村落群居的人们对于异乡人的态度就十分冷漠。那个时期的人们总是排外的,并且本能地恐惧外来者。
即便之后情况好了一些,但是人们也常常会认为李加迪亚的信徒是四处飘零、懒散放荡,还时常做些鸡鸣狗盗事情的流浪汉。
这种情况常常让身处城市的人们排斥李加迪亚的信徒,并且对他们丝毫不了解;就算人们在旅途上受到帮助,那也是十分少见的一种情况。
因此,在阴影纪,在李加迪亚突然消失之后,人们也没能产生一种明确的意识,即这位神明与祂的信徒,像是突然从他们身边失踪了。
但是李加迪亚失踪这件事情,对于这个部落以及信徒而言,是宛如晴天霹雳一样的事情。
多少人为此陷入绝望,并且踏上一场无望的旅途,妄图能够寻找到他们信仰的神明。无数的信徒在这一时间段失踪,最后,部落曾经的热闹场面也烟消云散。
琴多带过来的这份资料,是以手稿、日记、谈话录、传记等形式记录下来的文字。这些记载大概率始终保存在普拉亚家族,不为人知也不见天日。
但是现在,这些文字被擦拭掉灰尘,被重新整理和翻阅,就这么平静地、宛如从过往的时光中浮现出来一般,展现在西列斯的面前。
他瞧见了悠久过去,许许多多的人——信徒、诗人、旅者、普通人——对一位旧神的情绪和议论。那情感如此鲜明地浮现在字里行间,仿佛城市未曾衰老、时光未曾流逝。一切如同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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