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傲慢的疯狗也有认主的一天吗?”
“不过他的‘主人’,可不像是无烬之地的人。那像是……”
“城里人。”
“是的,城里人。”
“噢噢噢——那可得衷心希望,这位无害的城里人不要死在无烬之地啊!”
他们满怀恶意地笑了起来。
唯独他们的领头人没有说话。短发的探险者望着西列斯和琴多离开的方向,露出了略微疑虑和警惕的表情。
而矮小的酒馆老板静静地站在吧台后面,隔了片刻,突然颤抖了一下。他想,那可不是什么无害的城里人。那种镇定与平静……令人疑心。
西列斯并不知道人们如何在背后评价自己,他也并不在意。
琴多带着他往三楼的魔药店走过去。
西列斯问:“你似乎对这儿也挺熟悉?”
“黑尔斯之家是探险者们的必经之地。”琴多翠绿色的眼睛里神采奕奕,丝毫没有醉态,不过西列斯对此也并不感到意外,“刚来到无烬之地的探险者们,总会到这儿感受一下无烬之地的……氛围。”
“氛围?”
琴多拉着西列斯到栏杆边上,他让西列斯瞧瞧中央空地的场景。
马戏团、杂耍、魔术表演,以及,奇形怪状的人们。这儿像是开了一家什么奇葩人类博物馆一样。
琴多说:“这才是无烬之地,而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和平场所。如果连黑尔斯之家都无法接受,那么恐怕也没必要继续前进了。”
西列斯恍然。
他在中央空地那儿瞧见了熟悉的人影——马戏团的小丑。
他的目光注视着那个站在那儿、看起来傻乎乎的小丑。小丑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望了过来。隔了片刻,小丑咧开嘴笑了起来,然后朝着他挥了挥手。
西列斯没有做什么动作回应,而小丑也十分自然地低下头,继续茫然地站在那儿。
琴多在一旁略微不快地说:“你真是认识不少人。”他顿了顿,又说,“这是我们曾经遇到过的那名占星师女士的同伴?”
“是的。”西列斯说。
琴多的敏锐有时候也能让西列斯感到惊叹。
琴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西列斯问:“马戏团在无烬之地……”他琢磨着措辞,“是一个较为特殊的存在吗?”
琴多思索了片刻:“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无烬之地有许许多多的马戏团,他们的名声是不太一样的。这个马戏团是常驻黑尔斯之家的,所以较为有名。
“有一些探险者……会将他们当成是一种……应该说,放松的状态。见到了马戏团,就意味着安全与享乐。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甚至有些探险者,会将马戏团当成是精神支柱——废墟中的亮色,无尽空虚与挣扎之后的享乐,生存的意义……总之就是这类的东西。很难说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
琴多的语气有些轻蔑,不过也不能说他并不理解那些探险者。他只是觉得这种行为不怎么值得提倡。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从这个角度来说,占星师海蒂的话就得到了侧面的论证。
马戏团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们象征了许多探险者心中的“乐土”,在那里没有危险、没有灾难,只有无尽的享乐与放纵。
而反过来,马戏团也的确为他们提供了这样一些服务。
马戏团中不同的角色,正是在这种无数岁月洗练而成的烙印中,获得了神奇而古怪的力量。小丑成为小丑,占星师成为占星师。
……“成为”。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注意到他本能使用的词语。
换言之,符合。他们符合了职业特性,做到了相关的事情,所以他们就真切地拥有了这份力量。
……如果,成为神呢?
人类成为神明,恐怕没那么简单。西列斯想。他们对于神明力量的认知还停留在简单的神格、神位与神名三要素上面。他们实际上并不知道神明的力量究竟是什么样的。
马戏团中的这些人可以称为神明吗?小丑是小丑之神吗?
不,不能这么说。力量与力量之间也存在着区别。
西列斯没有继续思考下去,他只是将此事记在心里。
他们去到三楼,与玛丽、切斯特、阿尔瓦三人汇合。阿尔瓦脸上有激动造成的红晕,他看起来十分喜欢黑尔斯之家,起码是喜欢他自己认知中的黑尔斯之家。
不过当西列斯听见阿尔瓦念叨的话语,他才意识到,阿尔瓦的激动也另有原因。
“我看到好多人都拿着博内特版本的地图!”一看见西列斯和琴多,阿尔瓦就立刻说。
他看起来像是已经将这话念叨了许多遍了,因为切斯特医生露出了十分复杂和无奈的表情。
但阿尔瓦仍旧乐此不疲,并且不停傻笑着。
家族的荣誉在这个世界仍旧十分受到重视。西列斯想。
他恭喜了阿尔瓦,随后打开怀表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十点多了。一天的奔波加上刚才接受到的信息量,让西列斯也不由得有些疲惫。
他说:“或许我们可以去休息了。”
“啊……是啊。”说着,阿尔瓦打了个哈欠,“我已经困了。”
玛丽便笑着说:“请跟我来吧。”
他们最终住的地方并不在营蓬内部,而在外面的矮房子里,也正是他们存放羽马的地方。显然,那里更加安全和保险一点。
他们总共有五个人,兰米尔购置的房子有三个卧室,于是情况顺理成章地变成了玛丽女士一间、西列斯与琴多一间、切斯特与阿尔瓦一间。
床位倒是好安排,房子里还准备了单人折叠床,他们只要铺一下被子就好。夜晚的荒漠还是十分寒冷的,必须得裹上厚重的被子才行。
意外的是,这栋独立房屋提供热水。
玛丽笑着解释说:“营蓬那边的生活更加不方便一点。不过,这里毕竟是常住居民……类似社区一样,所以一些基础设施也跟上了。”
这的确令他们大大松了一口气。经过了一天的奔波,他们都想洗个热水澡。
这栋房子有两间盥洗室,十分体贴。玛丽去了其中一间洗澡,男士们则在另外一间。等到所有人都洗完澡铺好被子,时间也差不多来到了十二点。
不过西列斯还是打算拆开阿方索的信件看一看。
他回到房间。琴多正在铺被子。他说:“已经帮你把被子铺好了。”
西列斯说:“谢谢。你的被子需要我帮忙吗?”
琴多笑了一声,站直身体,看了看他身上的衣物,然后说:“我已经铺好了。我现在更希望你早点钻进被子里。现在可不是夏天。”
“我得先看看那封信。”西列斯说。
琴多嘟囔了一句什么,大概是在说西列斯的事儿可真够多的。但最后他只是坐下来,安静地望着西列斯。
他在这种时候总是十分安静的。
西列斯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那封信,将其拆开,然后打开其中的信纸。这封信是由伊曼纽尔写下的,信纸与笔迹都显得较为正式和认真,比西列斯曾经收到的那封来自阿方索的信件体面得多。
“……
“诺埃尔教授,当您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和阿方索理应已经踏上前往‘那个地方’的路途。我们不太希望您陷入险境,但我们总归得给您一个交代。
“我们发现了一个秘密。也可以说是一个错误。曾经的我们大错特错,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得弥补那个错误。
“或许您没法理解这话。但是,我们宁愿您永远不理解这话。
“……总之,如果您想要追查下去的话,那我们为您留下了相关的线索。我想,您应该能找到那线索位于何方,甚至此刻已经从安迪那儿得知了。
“衷心希望您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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