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急着与加勒特交谈。
加勒特的船员, 以及那位商人安布罗斯的死亡, 也让西列斯不由得心生叹息。死亡有时候来得太容易。在这个拥有神明的世界,人的生命就更加不值一提。
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将近六点。天色渐亮,更多的乘客也起床了。他们注意到甲板上坐着的那个男人,纷纷流露出好奇的表情。
前往贝休恩的米德尔顿人似乎多多少少都听闻过加勒特的名声, 因此了解之后就露出一种微妙的, 幸灾乐祸的同时也感到不安的表情;而西列斯的同伴们自然无从了解。
不过, 他们那位十分会和人打交道的向导艾萨克,已经在不动声色地询问在场的其他乘客了。他偶尔会与约翰尼低声交流两句,带着一种对于故乡的惊异与陌生。
西列斯先去了餐厅吃了早餐。早餐的主食是一种十分鲜美的鱼饼,西列斯觉得味道相当不错。船舱里有一种非常鲜明的海水的咸味。也或许是人们的汗味,因为餐厅里的温度比较高。
吃早餐的时候,他思索着加勒特·吉尔古德出现在这里的对应含义。
显然,前天傍晚出海的加勒特一行人遇到了一些麻烦。这麻烦杀死了其他所有人,但是加勒特却活了下来。而加勒特被救上岸之后那种特殊的表现,也让人感到他好似是精神不太正常一样。
不过,如果从西列斯之前那一次判定的结果来说,那么加勒特恐怕掌握了一些十分重要的信息,要不然也对不起西列斯这一次的“大成功”。
这个疯疯癫癫、声名狼藉的船长,究竟都知道些什么?西列斯不由得这么思索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面前突然撒下了一片阴影。西列斯抬眸望去,看见加勒特·吉尔古德。他站在西列斯的桌边,说了一句什么,不过西列斯没有听懂。
加勒特皱了皱眉,露出一脸明显的不耐烦,并且左顾右盼起来。西列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男人。很快,约翰尼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便起身走了过来。他暂且充当了两人之间的翻译。
“呃……他的意思是,他听说你听到了他的呼喊声,救了他,所以他想要向你道谢。”约翰尼说,“不过,他说他不希望你用这件事情威胁他……呃,是的,威胁他。”
西列斯只是静静地听着约翰尼的翻译,暂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
于是加勒特又说出了一长串话。
约翰尼继续一字一句地翻译:“如果有什么条件,那就现在说……呃,还是指你救了他的事情。过时不候……下了船他就懒得理会你,他见过一些人拿着恩情要挟其他人……”
说着,约翰尼也不由得皱起了眉。
西列斯思索着,还没有说什么,一旁一位米德尔顿人已经拍案而起,大声斥责着约翰尼——西列斯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的。
不过单纯从加勒特的表情来看,这人恐怕骂得有些难听。
加勒特看起来很想直接动手,他仍旧面色青白,显然没能从之前的寒冷中缓过神来。但是他的目光却比他的身体温度更加冰冷。他十分用力地瞧着那个人,让后者慢慢闭上了嘴。
最后,加勒特对着西列斯说了一句什么,随后便离开了。
从头到尾,西列斯都没有说一句话。
约翰尼翻译了加勒特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他知道这艘船下午四点抵达,你在那之前告诉他需要他提供什么报酬。过时不候。”
翻译完,约翰尼瞧了瞧加勒特离去的方向,也不由得气愤地说:“他的态度未免也太过于粗鲁了。教授,明明是您救了他的命,您要求什么都不为过,但是他却这么傲慢,真是不可思议!”
看起来,约翰尼已经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金斯莱人会十分讨厌这个船长。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望着加勒特的背影。隔了片刻,他说:“帮我个忙,约翰尼。”
“当然可以,您说。”约翰尼也平静下来。
“帮我打听一下加勒特的过去。”西列斯说。
“……过去?”
“是的。他的家人、他在海上的经历、他的生意、他的传言等等。”西列斯说,“我想,这说不定能查出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来。”
约翰尼有点惊讶,不过他很快便说:“我知道了,教授。他突然出现在船上,人们肯定会讨论跟他有关的事情,我这就去打听一下。”
约翰尼很快离去了,而西列斯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之所以拜托约翰尼去做这件事情,是因为他意识到加勒特的态度有点不太对劲。
加勒特的船只刚刚覆灭,他很有可能涉及了与“阴影”有关的事情,考虑到他的出海时间。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就恢复过来,并且专程来警告西列斯别耍什么小心思吗?
西列斯认为,这样的表现,要么是极端疯癫,要么是极端冷静。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调查一下加勒特的过去都不是什么坏事,特别是,西列斯一会儿还打算和加勒特聊聊。翻译自然是约翰尼,西列斯感到这位内敛寡言的翻译还是较为值得信赖的。
他正想着,切斯特医生坐到了他的对面。
“听说水手们救上来一个人。”切斯特随口说,“真够稀奇的,这趟旅程像是发生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西列斯默然望着自己的友人。
切斯特几乎下意识顿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事儿肯定和您有关,诺埃尔教授。”
西列斯:“……”
他无法否认这一点。
西列斯斟酌了一下,就将加勒特的一些疑点说了出来。当然,关于“阴影”的问题,西列斯认为这不太适合让医生知道。
切斯特饶有兴致地听着,一边吃着鱼饼。等西列斯说完,他首先夸赞了鱼饼的鲜美,然后才说:“是的,他的确有些让人怀疑。不过,教授,或许他只是生来就如此斤斤计较呢?”
西列斯不由得一怔。
“虽然我认为这位船长说不定了解什么秘密,”切斯特说,同时也带着一点怀疑和好奇的态度,“但是,也不可能随便出现什么人,都能对您的调查有所帮助吧?那未免也太巧了!”
西列斯:“……”
实际情况可能比切斯特医生想象的还要巧合一点。
不过医生的话也有道理,西列斯认为自己没必要对此提前抱有什么期待。加勒特真的能掌握什么信息自然是好事,但即便没有,那也不能说是什么坏事。
他们的话题很快跳过加勒特这个陌生人,提及了其他一些事情。
“一个晚上过去,感觉大家都慢慢习惯了船上的生活。”切斯特说,“当然,也还是有人一直在晕船。”
他是医生,昨天却也陷入了严重的晕船状态,不得不让西列斯忙前忙后来照顾其他人,这让他颇为不好意思。当然,这种身体状况也难以避免。
好在现在他们已经慢慢适应。
西列斯说:“康斯特距离海洋十分遥远,我们基本都没有坐过船,肯定很容易就晕船了。幸亏只有这往返贝休恩的旅途需要坐船。”
切斯特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他说:“这也是挺新奇的感觉。我是说……这样的船只。”
他抱有一种,这或许就是他的母亲远赴康斯特时候坐的船只的想法。那种感觉让他更加贴近了米德尔顿人的日常生活,也让他逐渐摆脱了晕船的困扰。
很快,切斯特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说:“班扬骑士长对我说,今天抵达贝休恩之后,他就会去找那位主教女士。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我就将与她见面。”
西列斯也不禁一怔。
“如果时间方便的话,”切斯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教授,请您务必陪同我一起前往。”
西列斯意外地望着切斯特,随后他便答应了。他能想象切斯特紧张的心情,以及希望朋友陪伴在身边的感觉,至少那能缓解一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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