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列斯默然片刻。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他知道琴多说的是对的,但是琴多的说法却让他感到有些好笑。
“那的确是伟大的成就。”西列斯说。
时近中午,他们就没有继续收拾,而是去了外头吃饭。距离阿瑟顿广场比较近的好处就是,他们可以挑选一家足够满意的餐厅。
从凯利街到阿瑟顿广场附近的那条林荫道,走路只需要五分钟左右。西列斯更注意到,这里距离历史学会、豪斯维尔街18号、书贩集市、往日教会中央大教堂都相当近。
这么一想,他对这栋房子的地理位置就更加满意了。这几乎囊括了他工作之外的交际区域。
至于拉米法大学……那是工作,而非生活,不是吗?
林荫道上的树木已经长出嫩芽,春日的气息正覆盖这座城市。人们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不少,当然,那也有可能是因为穿的衣服不那么厚重了。
西列斯同样如此。他只穿了衬衫、外套以及一件风衣。当然,这也不免让琴多嘀咕着说他手冷……他向来如此。于是,琴多也只能握住他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来让他心爱的神明保持温暖。
……其实琴多穿的衣服也不算多。但是他的体温就总是暖融融的,这一点相当令人费解。
他们讨论着要吃什么,不过西列斯想到他们曾经在这里吃过一顿海鲜,便说:“不如我们去见见那位海鲜餐厅的老板?一个米德尔顿人,或许我们可以与他聊聊。”
“当然,听您的。”琴多对此没什么意见。
他们便去了那家餐厅。仍旧是原来的模样,不过老板看起来还记得他们两个——在跨年日过来吃午餐的两个男人。
“中午好,先生。”西列斯主动与他打招呼,“我才刚从米德尔顿回来,恰好要来阿瑟顿广场吃饭,就想到了您这边。”
“居然是这样!”这名矮胖的厨师相当惊讶地说,他十分感兴趣地问,“您觉得我的故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相当别致的国度。”西列斯说,“我们是坐船从金斯莱去的贝休恩。我以前从未出海,大海给人的感觉……十分奇妙。”
“的确如此,的确如此。”这名老板有些激动地点着头,“那就是我的故乡,大海就是所有米德尔顿人的归宿与梦想。先生,我得说,您去一趟米德尔顿,出了海,才能说是真正去过米德尔顿。”
西列斯不由得微笑起来。
他们又聊到了一些相关的话题,随后,这名老板抱怨说:“不过,如果两位今天是想来吃海鲜的话,那恐怕会失望了。
“我相熟的那位供应商不知道怎么了,像是失踪了一样,过去一段时间里音讯全无,也没有新近的海鲜供应过来。
“不瞒您说,我都打算转行做其他菜肴了。老实讲,许多康斯特人也吃不惯海鲜。”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隔了片刻,他问:“您的那位供应商,名字是安布罗斯吗?一个堪萨斯商人。”
如果是曾经的西列斯,他可能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过,他现在对自己的命运已经相当有自知之明。应该说,这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巧合,就让他意识到一些问题。
那位在过去一段时间里突然音讯全无的海鲜供应商……?
“安布罗斯!”老板震惊地说,“太巧了,您居然知道他?!”
西列斯:“……”
……是的,真巧。他居然知道安布罗斯的存在。
西列斯心中啼笑皆非。
而琴多则侧过头,若有所思地打量了西列斯一眼。西列斯猜测他是想说,“先知”?
西列斯若无其事地忽略了琴多的目光。他说:“我在前往米德尔顿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商人,他正是从事海鲜生意的。他说过去一段时间里,米德尔顿打捞的海鲜数量变少,所以打算亲自去看看情况。”
老板连连点头:“的确如此。过去这一两个月里,来自米德尔顿的海鲜越来越少了。那么,他调查得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
西列斯默然片刻,然后才说:“他在风暴过后的第一天冒险出海,然后遇到了一些意外,没能回来。”
“风暴……!”海鲜餐厅的老板失声惊叫,随后,他喃喃说,“那真是……自取灭亡。”
西列斯微微一怔,他突然意识到,这位老板也明白风暴后不能立即出海的规矩。他不由得对这位老板的过去产生了些许好奇。
而这名老板茫然地思索许久,才突然回过神,他歉意地说:“我们已经聊了这么久,您却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是梅斯菲尔德·霍伊特,您称呼我梅斯就行。能请教您的姓名?”
“西列斯·诺埃尔。”西列斯说。
琴多也在一旁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梅斯连连点头,他说:“真没想到,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恐怕安布罗斯的家人会十分伤心,不过,现在这个世界本来也是这般……危险总是藏在暗处。
“……唉,居然提到了这事儿。先生们,你们想吃点什么?我先让厨房帮你们做。我们可以继续在这儿聊聊。”
西列斯便与琴多一起随便点了几道菜。当然,在梅斯的说明下,现在确实有相当多的海鲜已经缺货。
不过他们这一次过来也不是为了吃海鲜,实际上就是为了与这位来自米德尔顿,同时也相当了解康斯特的梅斯老板,聊聊这两个国度的事情。
梅斯便先将他们的点单送到后厨,然后坐到了他们面前,与他们交谈起来。餐厅里除却西列斯与琴多,只有另外零星几个客人,相当适合他们交谈。
西列斯问:“梅斯先生,我十分好奇,为什么米德尔顿会有这样一个规矩?我是说……风暴之后不能立即出海。”
梅斯怔了一会儿,然后说:“曾经发生过许多惨案。”他摇头叹气,“您看我现在这个年纪,我快五十岁了。我十来岁的时候,人们还没有特别看重这条规矩。
“当时还有许多人不管不顾,风暴结束之后就会立刻出海。那个时候生活还没这么惬意,我们都得拼命,才能好好活下去……现在也差不多,只是那个时候……
“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过去总是不一样的,过去和现在永远都不一样。过去的拼命好像也要更拼命一点……或许等到未来再来回忆现在这功夫,也会觉得现在相当拼命。
“……哦,我有些偏题了。总之,我的意思是,那个时候,人们没现在这么守规矩,这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三十多年前。”
三十多年前。
西列斯突兀地被这个年份惊讶到了。他意识到什么,于是更加专注地听着梅斯的话。
“三十多年前,我还没成年,整天跟在父母身边转悠,当个讨人厌的小屁孩。”梅斯喃喃说,“那个时候,有一艘大船,载着一些大人物,在风暴过去的那一天,出海了。
“据说里头有个画家,专门画那些海洋的风暴。他想要亲眼目睹海洋风暴,因此才会在风暴停歇后不久就催促船长出海。
“而那个时候,船长还真的听从了他的想法……然后就是……所有人都没能回来。或许也有人回来了,我记不太清了。我只是知道那艘船出了大事,那阵子城里人心惶惶。
“……那是金斯莱。您刚刚说,您也去过金斯莱,那么您应该知道金斯莱的一些风俗……那都是,许许多多的事故最终铸就的,是人类的……求生本能。”
梅斯近乎呢喃地说出了最后四个字。
西列斯默然听着。
他想,所以,当初伊诺克·吉尔古德的那艘船出海的时候,风暴恰巧没过去多久?
这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他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情。不过再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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