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琴多。”他说。
琴多翻了个身,望见西列斯在黑暗中的身影。他怔了一会儿,感到美梦成真,感到如梦似幻。得自阿卡玛拉的力量的玫瑰就摆放在床头柜上,琴多出门的时候特地将这也打包带上了。
最后,他低声说:“晚安,西列斯。”
第二天早上,他们都是在七点多醒来的。上午的时间他们被切斯特和洛伦佐拉去打牌。洛伦佐说出门在外就别那么辛苦,切斯特说适时的放松是有必要的。
西列斯无法反驳这两人的话,此外琴多也乐见其成。于是他们就打了一上午的牌,同时还被酒店内的其他人围观。
有些人显然知道诺埃尔纸牌的存在,并且因为他们在酒店餐厅里打牌的举动,自己也手痒痒,组起了另外的牌局。
拉米法大学的教授以及往日教会的骑士、调查员们,早在那列火车上的时候就已经玩上手了。现在,他们简直轻车熟路,甚至在给一些好奇但不清楚玩法的人们介绍规则。
西列斯结束一场牌局,抬眸望向周围,恍然感到这场面意外的熟悉。
……是的,就是他与琴多、向导玛丽从黑尔斯之家附近的矿脉回来,然后看见黑尔斯之家营蓬一楼满是牌友的那种,奇妙而惊讶的感觉。
有些人打牌上头,想赌钱,但是有来自无烬之地的探险者,为他们科普说,诺埃尔纸牌中隐藏着与神明有关的秘密,因此不能与钱财扯上关系,否则就会受到诅咒。
于是那些想赌钱的人立刻就退缩了。
但是西列斯本人却因为这事儿而感到些许的惊讶。他没想到自己当初的说法最终会演变成这样。
不过琴多倒是不出意料,他低声跟西列斯解释说,任何与旧神有关的事情,最终都必定会与“诅咒”有所牵连。
毕竟,有时候人们想做什么坏事,但是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暴露自己,于是就只能借用“旧神”的名义,将一切都推给“旧神的诅咒”。
“事情就是这样的。”琴多露出了冰冷的微笑,“您不能指望那些探险者的道德底线。当然,在命运纸牌这件事情上,这种做法或许是件好事。”
西列斯微微一怔,最后也难免叹息了一声。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消磨过去。中午,在康拉德酒店的餐厅吃过午餐之后,他们便前往火车站,登上了开往比德尔城的火车。
在火车上安顿下来之后,西列斯也找到机会,与随行的向导和翻译进行交流。
拉米法大学为他们安排的向导与翻译,并非大学内部的职工,而是在大学外雇佣的人士。他们都对米德尔顿有着一定的了解。
事实上,即便绝大多数人们都不知道米德尔顿的存在,但是来自米德尔顿的人士,或者与米德尔顿有过交集的人士,也不在少数。
比如拉米法城阿瑟顿中央广场的那家海鲜餐厅,其老板就是来自米德尔顿。
拉米法大学恐怕也就是通过某些渠道,找到了足够了解米德尔顿的这一位向导与一位翻译,陪同其他教授一同踏上米德尔顿之行。至少从安排上来说,这一次的旅程已经足够妥帖。
这两人都是男性,向导名为艾萨克·科布登,是个颇为强壮、高大的男人;翻译名为约翰尼·霍伊特,是个更为瘦削、沉默的男人。
他们一路上存在感都不是很突出,毕竟他们在抵达米德尔顿之后才会起到作用。大多数时候,西列斯只能瞧见他们与彼此,用一种十分陌生的语言交流着。他认为那或许就是米德尔顿的语言。
西列斯的主动攀谈让这两人都有些吃惊。向导艾萨克主动说:“你好,诺埃尔教授。你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康斯特语言也十分熟练,形如母语。
“我对于米德尔顿十分好奇。再过几天,我们就要抵达那片土地了。”西列斯说,“但是直到现在,我对米德尔顿都不是特别了解。你们很了解米德尔顿吗?”
“可以这么说,我们都曾经是米德尔顿的居民。”艾萨克说,“我和约翰尼是一起来到康斯特的,当时我们年纪还小,因为家乡发生饥荒,所以就一同出来流浪。
“我们向南走,因为那个时候天气十分寒冷,往南会更加温暖一点。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就来到了康斯特,并且在这儿定居下来。事实上,这也是我们时隔多年将要回到米德尔顿。
“……我们同样感到紧张。”
他这么说着,同时也望了望窗外逝去的风景。这已经是二月底了,尽管不久之前他们才刚刚被风雪困住,但实际上,天气也的确将要变得温暖。只不过,他们却将要北行。
沿着艾萨克和约翰尼曾经流浪的路线,回溯。
西列斯有些惊讶地得知这一点。他想,饥荒?那恐怕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不过,米德尔顿靠着海,即便粮食不足,居民们也应该可以出海捕鱼,那理应可以覆盖他们日常的食物需求。
……是因为海洋本身存在问题吗?有什么因素影响了米德尔顿的捕鱼业?
就如同之前围炉夜话的时候,那个来自米德尔顿的人所说的,渔民出海捕鱼却遇到一些奇怪的场面,因而慌忙带着家人离开米德尔顿的事情……这种事情的发生恐怕不在少数。
米德尔顿的居民尽管崇拜海洋,但恐怕也畏惧海洋。不过,这都隐藏在那种根深蒂固的信仰之中。毕竟,对于信徒而言,即便神明是残酷的,他们也无法离开这样的神明。
不过西列斯也没有追问,因为面前的艾萨克似乎不太乐意谈论这件事情。艾萨克说:“您想知道什么?”
西列斯便说:“我此前从未听说过米德尔顿的存在。这个国家的历史是怎么样的?”
艾萨克像是没想到西列斯会问到这个问题,不由得抓了抓头发,有点尴尬地说:“我以前没怎么上过学,教授。约翰尼?”
他转而向他的同伴求助。
那位翻译显然有着不错的知识素养。他思考了一阵之后,便说:“米德尔顿在沉默纪的时候就已经成立了,这个国家一直延续到了雾中纪……比起国家,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联盟。”
“是的是的。”艾萨克好像突然反应过来,这么说,“每个部落都比较独立。”
约翰尼的说法更为仔细:“米德尔顿这个国家是以部落为单位的联盟形式,首都的政府尽管的确管理着整个国度,但是每个部落都有着一定程度的自主权。
“……应该说,正是因为这样的形式,米德尔顿才能一直从沉默纪延续到雾中纪。这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一些部落可能垮塌,一些部落可能繁盛,一些部落可能被取代……
“但是,米德尔顿一直存在着,并且,始终存在着。”
一旁,艾萨克同样也点着头。
他们的态度中都带着一种,十分理所当然的,对于米德尔顿的自信。应该说,即便米德尔顿确实可以被划分成不同的、独立存在的部落,但是所有部落的居民都对于“米德尔顿”这个概念非常认可。
这种认同感并非来自米德尔顿的政府。
从刚才艾萨克和约翰尼的态度也可以看出来,他们对于“首都”的存在并不抱有敬畏心理。他们真正认可的,仅仅只是“米德尔顿”这个国家本身。
……信仰才真正铸就了这个国家。
西列斯试着向这两人打听关于阿莫伊斯对于米德尔顿的意义,但是这两人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
他们是在很年幼的时候就离开了米德尔顿,对于米德尔顿的现状,以及这种更为深奥层面的,米德尔顿的信仰,并不是特别了解。
不过他们的确提及,米德尔顿的成年人的确拥有十分坚定的,对于阿莫伊斯的信仰。而孩子们通常在很年幼的时候就懵懵懂懂地跟上了大人们的脚步。
“他们不会认为,阿莫伊斯已经陨落了吗?”西列斯不禁困惑地问。
艾萨克与约翰尼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但是大海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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