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西列斯对这发展也感到些许的好笑。
此外,西列斯之前在某一次的俱乐部活动中用到了自己习惯的八瓣玫瑰纸,因为需要将某些信息传达给学生们;而学生们反而觉得那纸张十分符合“瑰夏”这个名字。
于是下一周的社团活动上,西列斯便给学生们带上了一些八瓣玫瑰纸,赠送给他们使用,大概一人十来张,他没仔细数。
这种纸原本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只是因为西列斯喜欢钢笔在这种纸质上书写的感觉,所以才一直使用。如果他需要的话,他也可以问吉力尼家族的印刷厂再要一些。
但是学生们相当小心翼翼地使用这些纸,只有在进行相当重要的活动——比如彼此分享自己摘抄的词句、进行一些诗句创作的时候,才会郑重地用上八瓣玫瑰纸。
对于外界来说,这种做法自然也加重了瑰夏文学社的神秘氛围。有瑰夏内部的学生流露出一种微妙的沾沾自喜的情绪,导致他们对外更加故作高深。
西列斯对此感到些许哭笑不得。不过,这或许就是大学时光。
在这一次社团活动进行的时候,西列斯注意到安吉拉总是控制不住地看向多琳·卢卡斯。她做得有些明显,因而当她无意中对上西列斯的目光的时候,她不由得心虚地笑了笑。
之后安吉拉就收敛了不少。
在活动结束之后,安吉拉悄悄来到西列斯身边,低声问:“您打算和她聊聊吗?”
“是的。”西列斯说,“别担心。”
安吉拉点了点头,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点无法想象自己熟悉的同学会与旧神有关。
多琳·卢卡斯向来是教室里最后离开的学生。她向来安静、寡言、低调,像是一抹活动在大学中的影子。最近这段时间她似乎越来越沉默。
西列斯便叫住了多琳·卢卡斯,让她先别离开。
这个年轻安静的女生有些困惑地望着西列斯,她低声说:“教授,您有什么事吗?”
作为助教,琴多也在场。他立在门口,帮他们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西列斯斟酌了一下,最终决定更为言简意赅一点。
他说:“多琳,我注意到你这段时间一直有点心不在焉。”多琳最近的确有些出奇的安静与内敛,“并且你之前还问了我那两个问题。所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为了保险一点,西列斯在心中对自己进行了一次社交技巧判定,然后选了一个“0”。大成功,作为保险。
多琳怔了一下,表情很快展露出一种微妙而复杂的情绪。不知道基于她本身对于西列斯的信任,还是基于西列斯那个社交技巧大成功的判定——或许后者的确相当重要——她沉默了很久。
最终,她低声说:“如果您还记得的话……”
西列斯安静地听着。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突然问起来,但是……”多琳的声音相当轻,“我很感谢您的关心。或许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的意思是……您还记得,当我们第一次在小说家聚会碰面的时候,那一天我们提及了一个话题……如果,一个孩子并不是因为父母的爱情而诞生的。”
说着,多琳垂下了眼睛。西列斯注意到她抿起了自己颤抖的嘴唇。
西列斯也因为多琳的话而沉默了。
卢卡斯太太。他想。
……多琳的诞生。
现在想来,二十一年前的惨案,实际上相当符合多琳如今的年纪,但是……这可能吗?多琳就是曾经某个实验的失败品?
她就是那个诞生于二十一年前的“孩子”?
“我记得我们当时的话题。”西列斯说,“……所以那一天你才会在我离开的时候,跟上来询问我关于旧神的话题吗?”
“……或许可以这样说。”多琳低声说,“教授,我信任您,至少我认为您可以给我一些意见。而我也没想到我会在那儿遇到您。这让我更加感到一种巧合……仿佛命运推着我让在那个时候询问您。”
西列斯静默地望着这个年轻的学生。
窗外,阴云密布。这又是一个雨天。没有七月的雨季那般恼人,但也令人烦躁。而那敲打着窗户的雨点,也仿佛让多琳的心脏颤抖起来。
隔了片刻,多琳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是一个私生女。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我跟妈妈姓。妈妈是个很……奇怪的人。她不怎么和我说话,总是随手扔给我一本书让我看。
“以前我只是觉得,妈妈或许是觉得我太碍事了,又或者只是想要从这种生活中解脱出去……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妈妈却带着我去见一些人……给我介绍一些……一些,男人。”
她像是羞于启齿。在教授面前讲述这种事情当然显得不怎么体面,但是真的说出来之后,她反而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是的,就是这样。”她终于敢于抬起眼眸,认真地注视着西列斯,“抱歉,教授,这可能会让您感到困扰。不过,这的确是我家庭中的一些琐事,也或许是我最近在烦恼的事情。”
多琳歪了歪头,她开始低声地自言自语:“是这样的……教授。他们跟我提及一些……神明的事情,妈妈也在说这些事情,那些人也在说……他们说我是一个合适……
“‘容器’。
“……我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我真是一个怯懦的人,但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有一些猜测,您也是小说家,您应该能明白那种感觉。
“我能隐隐约约地猜到他们想做什么。他们对我身体的打量,对我整个人的打量。妈妈甚至都对我的态度友好了一些,给我买一些昂贵的补品。
“……但我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容器。我的身体。旧神。这很奇怪……好像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二十一年,就只是为了这事儿……我真的很不明白。
“可是他们仍旧不紧不慢地做着这事儿。他们甚至乐意问问我,我喜欢他们介绍的哪个男人,好像在这事儿上我就真的有什么选择权一样。可实际上,那都一样。
“只是结果……他们要的只是结果。您懂吗?结的果。我的身体结出的果!真恶心……我曾经还以为我诞生于我父母的爱情。
“我的确是个私生女,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有的时候我会产生幻想,认为或许,是因为我父亲有另外的家庭,而我母亲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所以才会生下我。
“……那甚至都还算是一种爱情!不那么道德,不那么体面,不够真诚和完满,受人唾弃……的确,但是……但是,那总比另外一种可能的原因来得……简单一些。
“您知道我多么希望,我宁愿是个婚外情的产物。婚姻在这一刻显得可笑,爱情同样如此。我只是他们的工具。一个容器……多可笑,一个容器!”
她的表情逐渐扭曲起来,随着她的话。
琴多往这边走了两步,皱眉说:“多琳?”
多琳毫无反应,她仿佛已经陷入到自己的思绪之中。她仍旧喋喋不休地说着,目光空洞,仿佛看着西列斯,又仿佛只是望着这空气,就好像这充斥她身体的空气让她如此不适,甚至于恶心。
琴多已经走到了西列斯的身边。他将西列斯往后拉了拉。西列斯配合地让后退了两步,一边专注地望着多琳·卢卡斯。他感到一丝不妙。
多琳继续说:“而我呢,教授,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说……或许我是一个不够成熟的人。您看,我甚至在我的小说中也谈及爱情。
“而实际上,这爱情与我毫无关系……我感到我的母亲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而那甚至令我感到欣喜和激动。就为了那一刻的愉快,我都乐意充当这个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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