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他意识到,往常他沉浸在自己思绪的时候,他总是需要自己给自己找出一个答案;而如今,他会和琴多说说自己困扰的地方。
他不能说这两种方式有什么高下之分,他的意思是,生活似乎在悄无声息间就改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而他自己也沉浸其中。
琴多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那丰富了他的人生。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琴多,同时也说起了今天上午与爱德华的会面。当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讲完的时候,那点复杂的情绪就已经消失殆尽。
他便站起来,转而说:“所以晚上去吃什么?我想你已经挑好了餐厅。”
“当然。您真了解我。”琴多志得意满地说,他总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才来和西列斯提出建议,“我们现在就过去?”
“那走吧。”西列斯说,“我不打算在今天晚上做什么正事。或许也该让自己在这种忙碌的生活中放松一下。”
琴多拥抱了他一下,轻柔地说:“您早该这样。”
他总是担心西列斯是否思虑过重,毕竟需要西列斯去解决的问题有这么多。他当然相信他心爱的神明,但是这种担忧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当西列斯乐意让自己放松一点的时候,琴多也会松一口气。
他们就一起去吃了晚餐,然后度过了一个放松的晚上。
第二天上午,西列斯前往拉米法大学与两名学徒见面。他从多萝西娅那儿得到了一叠资料。
他没急着看,仍旧将该进行的课程按部就班地完成。等两名学徒离开之后,他才大体翻阅了一下这叠古老的资料的内容。
西列斯几乎有些吃惊,因为这叠资料实在有些古老。其纸张使用的是细腻的羊皮纸,三分之二的纸张上都是手写,剩下三分之一则是其他一些资料的摘录。
根据多萝西娅的描述,这部分内容都是《小辛西娅的世界》相关故事的整理收集,以及这本书出版过程的相关资料记载。
恐怕是格兰特家族在得到这本书之后,花费了一些功夫将其收集起来,而如今则到了西列斯的手中。
他若有所思地想到,格兰特家族信奉死亡与灾厄之神撒迪厄斯的古老家族。他们为什么会收集关于阿卡玛拉的相关资料?
他在这个问题上想了想,不过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倒不如说,是因为他本身倾向于谨慎和全面地思考,所以才会想到这件事。
这些旧神彼此之间的关系相当复杂。根据骰子的说法,祂们的关系可以用“兄弟姐妹”这样人类的关系来大体参照,但是,在“阴影”袭来之后,甚至在更早的某个时间点之后,祂们的关系就破碎了。
如今西列斯仍旧不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旧神吞食彼此、反目成仇,显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发生——至少不是人类概念中的一朝一夕。
他将这份资料小心地放好。等到下午的课程结束,西列斯便带上这份资料返回了凯利街99号。
琴多正在厨房里对着咕嘟咕嘟冒泡的汤锅发呆。西列斯回来时候关门的声音惊醒了他。
“您回来了?”他从厨房探出头,“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哦,那份资料?”
“是的,需要助教先生帮忙阅读。”
琴多怔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相当愉快的微笑:“是琴多助教的荣幸。”
西列斯走过去与他交换了一个吻,然后才说:“希望能有一些收获。”他想了想,又说,“或许我该给本顿写一封信。”
“为什么?”
“《自辛西娅踏上旅程》这部剧目的剧本,似乎是由本顿的长辈负责出版的。或许他也知道一些相关的信息。此外……”西列斯斟酌着,但摇了摇头,“算了,或许可以到时候再说。”
“……您总是卖关子。”琴多嘟囔了一句,但也没有多问。
应该说,自从他意识到,西列斯的迟疑不决,很有可能是类似于“他来自费希尔世界之外”这样令人惊愕和回不来神的消息之后,他就更加理解西列斯的难处了。
他便问:“晚上打算做点什么?”
西列斯想了想,便说:“我得先和骰子聊聊。上一次和骰子交流是19号,但是这么几天功夫,就又积累下一堆问题。”
他原本是打算昨天晚上和骰子交流一下,但是昨天晚上拿去放松了。不过,现在也不迟。
琴多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于是等吃完晚餐、收拾好厨房之后,西列斯便独自来到书房——琴多在楼下看书——从小房间里拿出了短笛,佩戴好【阿卡玛拉的眼镜架】以及【沉静的心】的胸针,然后进行了一次判定。
“你好,守密人。”短笛说。
西列斯等待了一会儿,意识到骰子居然没有絮絮叨叨地说更多,不由得用惊异的眼神打量了一下短笛。
他与短笛面面相觑片刻。
然后短笛咳了一声,继续严肃地说:“如果您有什么问题,那可以询问我,我会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地给予您回复。”
“……你遇到什么事了吗,骰子?”西列斯近乎忧虑地说。
闻言,短笛吹奏了一连串十分凌乱的曲调,然后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地、气愤地用笛身敲了敲桌子。它说:“我与安缇纳姆见了一面。祂居然怀疑我的话太多让您觉得烦了,哈,祂居然怀疑我!”
西列斯:“……”
他不动声色地掩饰了自己的笑意。
他想,安缇纳姆果然……相当亲切与体贴。
短笛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大概是在说安缇纳姆的怀疑令它感到心碎之类的话。随后,它有点困扰地说:“我真不明白,安缇纳姆为什么会来找我?”
西列斯十分平静地说:“或许是因为坎约农场。”
他认为,过去一段时间里,在他这边发生的、值得安缇纳姆专门找骰子的事情,也就只有坎约农场了。
“坎约……哦,坎约!”短笛不可思议地说,“您怎么会……”
“你知道阿卡玛拉为什么会将祂的乐园命名为坎约吗?”西列斯问。
短笛摇了摇身体,示意自己不知道,不过它也十分不甘寂寞地说:“那些神明想怎么命名自己的乐园,都是祂们自己的事情,我也不可能什么事儿都知道。”
“但是,坎约就是辛西娅的家。”西列斯说,“在辛西娅的剧本中,剧作者将辛西娅家的农场命名为坎约。我想,正是因为这样,阿卡玛拉才会将自己的乐园变作坎约农场。”
短笛沉默了许久,随后,它干巴巴地说:“哦,哦……居然是这样。”
西列斯反而怀疑地问:“所以,你不知道坎约农场的来历吗?”
骰子明明知道辛西娅是阿卡玛拉的化身,也知道辛西娅是多尔梅因中上演的第一部 人偶剧。在这种情况下,骰子难道对辛西娅的故事毫无了解吗?
短笛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最后,它叹了一口气,用一种难得如此沉郁的语气说:“我并不想欺骗您,守密人。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并非现在这样。”
西列斯怔了怔。
短笛又说:“当时的‘我’陷入了漫长的沉睡,要么可以说,半梦半醒。所以,‘我’其实没怎么关注过的那些事情。‘我’知道,是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了解。”
西列斯皱起了眉。他暂时跳过坎约农场这个话题,转而问:“‘你’?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当时的你和现在的你有什么不一样吗?”
“是的。”短笛低声说,“的确不太一样。”
它似乎并不打算解释自己哪儿不一样了。
西列斯默然片刻,然后问:“所以,‘阴影’是想要得到命运的力量吗?”
短笛发出一声非常古怪的嘟哝声,它惊异地说:“您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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