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列斯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望了望窗外,注意到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明朗的天气也逐渐变得阴沉。不知道他们是否又将不幸地遇上一场风暴。
他说:“一切就等明天了。”
这一天晚些时候,当西列斯与琴多下楼吃饭,他们又遇上了福斯特·朗希。
福斯特独自一人坐在餐厅角落处的一张桌子上,看起来心事重重。他的面前摊着一张地图,是张海图,但那张海图显然非常简略与潦草,甚至有些地方自相矛盾。
福斯特拿着一支笔,冥思苦想片刻之后,用笔在海图上画出了一个类似六芒星一样的符号,似乎是希望走这条路线。
艾萨克和约翰尼此时也在餐厅里。琴多便和他们一起去点餐,而西列斯则来到了福斯特的面前。
当西列斯出现,福斯特不由得露出了有点尴尬的表情。他将这张海图收起来,然后解释说:“我在研究可能的航行路线。我认为我们可能得出海两三次,探索不同的区域。
“我调查了我的曾祖父那个船队的航行线路。他们当时的航行计划是记录在册的,但是他们在海上遭遇了风暴,所以,就算我们按照他们的航行路线重走一趟,可能也没什么收获。”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看了福斯特一眼。
不管福斯特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改变的,他的确已经发生了改变。而这一点很难说是好是坏。
琴多点完了餐,坐到了西列斯的身旁。他同样看了福斯特一眼。
福斯特看起来有点紧张,他又说:“我已经准备好了该准备的东西……食物、水、救生圈、地图……你们觉得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对这一点也不是很清楚。”西列斯诚实地说,“或许可以问问那些随行的水手。”
福斯特愣了一下,看起来直到现在才想到这一点。他连忙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时间,便说:“你们先吃饭。我去找他们,确认明天能够按时出发。七点的时候请到我的房间来,我们会在那儿聚会。”
说完,他就离开了餐厅。
旅馆餐厅的服务生将他们的餐食端了上来。艾萨克和约翰尼也坐了过来。服务生有点疑惑地看了一眼西列斯,说了一句什么,而艾萨克也跟着笑着说了一句什么。
随后,服务生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温和了起来。
“他说了什么?”在服务生离开之后,西列斯有些好奇地问。
艾萨克笑着解释说:“他仍旧对您有印象,教授。我说您是因为喜欢米德尔顿的风景,所以在夏天就又回来了一趟。”
西列斯恍然,不由得微笑了一下。他说:“的确如此。米德尔顿与康斯特截然不同。”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聊着米德尔顿的一些事情。他们点了一种海鲜炒饭,味道相当不错。吃过饭,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七点,他们便一起去了福斯特的房间。
然而福斯特却在与其中一名水手争论着什么。当他们四个人抵达的时候,福斯特的几名朋友已经在场,他们尴尬地站在一旁,偶尔插一两句话,但是也不知道如何让这场争吵平息下来。
他们用的都是米德尔顿语言,所以西列斯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约翰尼听了一会儿,然后低声和西列斯说:“那名水手坚持要走一条理论上更加安全的路线,但是福斯特并不乐意。”
福斯特与那名水手争得面红耳赤,整个人的表情都显得狰狞起来。他额头青筋爆出,目光恶狠狠地凝视着这名水手,一字一顿地说了一段话。
“……他说……他才是这趟旅程的……发起人。”约翰尼仍旧低声给西列斯翻译着,“他有权力决定……最终的路线是什么。”
虽然西列斯听不懂米德尔顿语,但是他知道约翰尼的翻译可能跳过了不少……较为粗鲁的表达方式,从那名水手的表情可以看出。
……他又开始怀疑这几名水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或许只是福斯特·朗希想为这一次的出海加点保险?
看起来这会是从一开始就风波不断的旅途。在出发前夜,他们甚至还没能决定最终的出海路线。
那名水手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然后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屈服了。他的两名水手同伴自始至终没有说过话。
福斯特·朗希这才舒了一口气,表情稍微好看了一点。
但是这个时候,他的一位朋友却忍不住说了一句什么。约翰尼低声翻译说:“他在问,福斯特选中的那条路线,是不是真的非常危险。”
福斯特又一瞬间暴怒了起来,他指着自己的朋友,几乎声嘶力竭地说了一句什么。
“……他说,如果他不愿意……可以现在就退出。”约翰尼说。
西列斯忍不住皱了皱眉。福斯特这突如其来的焦躁与愤怒情绪令人感到奇怪。
显然,福斯特的朋友也被吓到了。他涨红了脸,连忙摆了摆手,示意福斯特不要这么激动。他说了一大串话,约翰尼概括为:“他让福斯特不要生气,他是愿意去的。”
在这场对话之后,房间内安静了片刻。时间已晚,夜幕降临。失去了自然光源之后,房间内的人造光源僵硬地打在每个人的面孔上。
福斯特站在那儿,深呼吸了许久,然后做出了一个歉意的手势。他向所有人道歉,为自己过度疯狂和外露的情绪。不过他看起来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误的。
很快,他们定下了最终的路线。不过福斯特看起来也参考了一下那名水手的说法,对路线的某些地方进行了一些改动。
在这件事情决定之后,那几名水手就首先离开了;福斯特的朋友们围着福斯特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也离开了。最后则是艾萨克与约翰尼。
他们之所以离开,是因为福斯特说他想与西列斯说几句话。
福斯特还格外看了看琴多,不过西列斯说:“琴多是我的同伴,你可以相信他。”
福斯特这才点了点头。他坐到了沙发上,用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拽住了自己的头发。他垂下头,沉默了许久。
“……我觉得我快疯了。”他的声音很轻,漂浮在这房间沉闷的空气中,仿佛是某个无形的幽灵在说话一样。
西列斯默然望着他。
“那些过去……过往……困扰着我……想要杀死我。”福斯特说,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轻微的迷茫,“我被某些东西……驱使着。”
“现在还来得及。”西列斯说。
福斯特猛地抬头望向他。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一瞬间给人一种狰狞的感觉。但是他的语气却显得不知所措:“什么?什么……您的意思是……什么还来得及?”
“停下这段旅途。”西列斯的声音平稳,语气冷静。他与福斯特·朗希充满了血丝的狰狞的眼睛对视着,“现在还来得及结束这一切。”
福斯特颤抖了一下,他又低下头,用双手抱着头,静默了片刻,然后含糊地说:“……不。我不能……我得……我终究,要前往福利瓯海……”
说着,他就不知不觉地切换成了母语。那些呢喃的话语西列斯听不懂,不过他能大概明白福斯特的想法。
……这个世界的年轻人,尽管与家族长辈的观念不太一样,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似乎也仍旧被自己的家族束缚着,尤其是这些旧神追随者的家族。
而福斯特,他身上的束缚,似乎比任何人都要密集,难以挣脱。
或许直到死亡的前夕,他才会如同赫德·德莱森一样清醒过来……会吗?
西列斯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有再劝福斯特,这个年轻人难以走出自己的心理窠臼。
不久,福斯特的情绪稳定下来。他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说:“明天见,教授。”
“明天见。”
他们离开了福斯特·朗希的房间。走廊中光线昏暗,给人一种相当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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