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狩回来时,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他点头承认,眼皮却跳了跳。
谢宣的念想相当复杂,他才刚瞧男主角瞧顺眼了些,马上又要干件逃跑的大事,叫男主角反过来瞧他不顺眼。
当然,就算如此,他也有法子狡辩。
“你转移话题了。”谢宣迅速收拾凌乱思绪,“我怎么好像记得,有谁答应过我,再也不喝酒的?我依稀记着,此人好像姓陈……”
说着,他在床上挪了挪,离陈元狩近了些,言行并用,指责面前这个男主角胡乱转移话题。
陈元狩低笑:“是答应过。”
这就承认了?!
谢宣一时词穷,半晌才道:“你承认了?那正好……”
“有人也答应过我。”
陈元狩坐到床榻上,紧盯床上之人,从纤细粉白的脚踝,看到微湿的乌发,最后是瞪大的双眸,“说不回皇城了,不是吗?”
谢宣唇角一耷,指尖随之轻颤。意识到此事,他更是急切,将展露紧张的那只手,迅速背在了身后。
连着人与被褥,往后拖挪。
然而接下来,陈元狩再提的却是前几日里,谢宣软磨硬泡求他松口之事,没有一句与今日有关。
他悄悄舒了一口气,装模作样问:“不知此人姓什么?”
不等人发言,谢宣又笑着陈述:“无论姓什么,肯定不姓谢。毕竟起义军的队伍里,怎么会有人姓谢。”
毫不迟疑,陈元狩低声道:“不姓谢,也可姓陈。”
谢宣:“……”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谢宣睁着眼,心里直打鼓。
他说上许多,竟然抵不上登徒子耍一句流氓,能堵得他面红耳赤。何况他先前还给自个埋好了坑,不好与人争辩。
见人说不出话,陈元狩往床榻里凑近,一双狼眸深黑幽冷,一动不动,盯紧了一截脆弱易折的脖颈:“想姓什么?”
他伸手向上,缠绵暧昧地摩挲着谢宣僵硬的后脖子。
早在先前,这样的情形就上演过许多次,谢宣仍然不可避免地脸一热,下意识要后退。
下一秒,腰身抵上了布枕。
后面没退路了。
谢宣心一横,不知从何生出一股力气,伸手抓住后脖子上的手,把它往下拽。
陈元狩眉头一动。
不出几秒,两人的手相握着,撞上了洁白的被褥。
一时间,二人掌心覆紧掌心,相视无言。
谢宣当然没敢立马放手,急生一计,回答道:“自然是不想信。但要是世上有神可信,我就求他让我长命百岁。”
陈元狩:“那他若是不肯呢?”
“什……”
陈元狩低下头,指节使力,扣紧眼前人每一根冰凉泛红的手指,在唇瓣厮磨前,哑声道:“他不能做到的,我来做到。”
……
清晨。
陈元狩离开军营前,垂手揽过床上美人的腰肢,激得怀中人睁眼瞪他。
谢宣还不曾开口,先听到一句沙哑低沉的言语。
“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咫尺间距的温热嗓音附在耳边,谢宣睡眠浅,这会儿更是被弄得睡意全无。
尽管话这么讲,他却是不敢困了。
谢宣不可能忘,陈渊昨日送来的纸条上,仅仅写了两个字。
——明日。
作者有话要说:
存了点稿,努力日更一下。
第88章 离开
用过早膳, 谢宣对镜束发,整理行装。
从那一堆颜色艳丽的衣裳里,挑挑拣拣, 努力选了件颜色相对要低调些的。
试完衣裳, 他仍嫌太过张扬,心中下定主意,鼓足勇气翻箱倒柜,在扔了一地的兵法书籍与兵刃后,总算从陈元狩的衣服里,翻出一件他先前穿过的黑袍来。
倘若陈渊没坑骗他, 离营之行, 便是在今日了。
谢宣见满地狼藉,良心隐隐不安。可他方才翻得急, 哪样东西归属哪里,早被他忘了精光。
他心中道了句歉, 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潦草收拾一下。
指尖刚触碰到一柄短刀的刀柄,锵一声, 刀剑出鞘的声音溜进耳朵。
谢宣动作一抖, 再回神时, 已然握紧了刀柄。
营外,在交战。
军营里留下来看守的士兵并不多, 现今这一声声哀嚎, 音色在谢宣听来都耳熟。
倒地之人,是穿战甲之人。
是定北军。
虽说留下来的士兵数量稀少, 但能这般压制住这些士兵的, 叫他们毫无招架之力的, 定然是位高手。
声音愈来愈近,谢宣屏息敛声,缓着动作,直起了身子。
不出他所料,到了下一秒,那声音突然近至了营帐前。
谢宣凝神望着帐帘,不敢眨眼。
忽然,有一遮面男子掀帘走入,身着黑衣,腰上佩剑。
只踏入一步,便立刻俯身作揖。
男子低头,沉声道:“草民救驾来迟,恳请皇上恕罪。”
谢宣愣了愣:“你知我是何人?”
看行装与自称,男子绝不可能是定北的士兵。
遮面男子一动不动,保持行礼姿势,唯有视线向上微抬:“知晓。”
谢宣问:“你是何人麾下?”
男子道:“贾大人养了兵马潜藏华阳郡,已有多年。草民如今听命于贾少爷,要护送皇上去清月客栈,与公子会和。”
回答十分合乎情理。
贾朔不可能放他的独子单独出皇城送死,既然贾卿言能来此地久居,他在华阳郡,必定是准备了万全的手段。
谢宣从前的猜测没错,贾朔城府极深,估计煜朝国土里,每处都少不了他安插或勾结的部下。
可是,依然有疑点存在。
谢宣又问:“贾公子为何不自己来?”
男子回道:“兴许是想低调行事。”
“低调行事?”谢宣眉梢一挑,把短刀插回刀鞘,淡淡道,“这话可不符合贾公子性情啊?”
在宫路上公然训斥朝堂不公与他这位新上任的皇帝、踢碎薛府两道门的贾二少爷,从何时开始,竟想着低调行事了?
男子说:“草民听命于贾大人,不敢妄加评论少爷。”
静默一阵,谢宣察觉到营外同样十分安静,发问:“来的只你一人?”
男子回答:“不止。还有些弟兄,皇上离了营,方能瞧见。”
谢宣:“我如何信你?”
“冒犯了。”
男子垂首,向他再行一礼。继而拔剑挑帘,营外可怖的面貌,毫无遗漏地落入视线。
留下看守军营的士兵,有几个竟倒在了这座营帐外。
穿戴头盔的脑袋诡异地垂在一边,鲜血淋满了小石块铺就的道路——似乎被割了脖颈,血尽而亡。
杀他们的人,定是高手。
对视间,男子抬腕收剑,从束袖中,缓缓抽出一张字条,抬手一挥,稳当落入谢宣手心。
谢宣打开字条,粗看两眼。
字条上写了几句寒暄之词,是贾朔字迹。
掐准最完美的时机,派遣高手劫他回宫,将成本缩减为最小。
确实像是商人的手段。
可是……
谢宣沉声道:“你可认识陈渊?”
男子否认道:“草民听命行事,只知命令,不识皇上所说之人。”
谢宣:“命令?”
男子回答:“自然是护送皇上回宫。”
谢宣冷下语气:“如果我不愿呢?”
男子听了这话,仍一动未动,只沉声道:“草民听命于贾大人,而非朝廷。”
外面死了许多人,血腥味凝重,谢宣皱了皱眉,将手中刀刃抓得更紧,“你这是要硬逼朕同你离开了?”
男子低腰行礼,语气压重,口中所说的,仍是那句千篇一律的话,“草民,听命行事。”
形势已经摆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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