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宣觉得这个回答好似让周围的空气又变得拥堵了些。
不待他开口, 陈元狩继续道:“我喜欢你。”
谢宣怔愣着点点头, “我知道。”
陈元狩又道:“无论怎么样都喜欢。”
对方坦然平淡的面目,好似在告诉谢宣, 他这辈子都别痴心妄想于抹杀掉这份喜欢了。
眼看着陈元狩似乎又要向前, 谢宣连忙道:“我想下楼……”
此时响声忽起, 虚掩着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等房门被握住后推到了一侧,谢宣也看清了先前被木门所遮掩的来人。
门外站着的是贾卿言,一身黛蓝锦袍,先前额边的两绺碎发也被梳入了玉簪中,只是仍微拧着眉头,面上一贯的心情不悦。今日的面貌看着,似乎还比先前更不高兴了些。
虽说此地是皇都客栈,但谢宣与贾卿言几日未见,忽然在此刻见到他,叫他感到颇为惊讶。
谢宣惊声道:“贾二公子?”
贾卿言定神打量了出声之人片刻,停在脸庞处时,他的神情慢慢变得有些古怪,却又极快地消失在脸上。
贾卿言直视着谢宣,沉声道:“我是来找你的。”
谢宣正愁找不到救星来帮他脱离现在的窘境,“贾二公子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闻言,贾卿言眉头一皱,不善的目光却睨向了谢宣近旁的陈元狩,“你彻夜未归,皇宫里早有人把你这一日的行踪打探得差不多了。你莫不是真以为仅凭许琅不靠谱的计策,就能比得上密院的勘察吧。”
密院一词一出,谢宣看了眼身边的反贼头子,不过仅仅看了眼衣服就很快移回目光:“那为何只有贾二公子来寻我了?”
贾卿言应道:“我爹在卯时前就给皇宫的宫人们送了口信,说你昨日在皇城玩到了三更,实在困乏,就在皇都客栈留了一日宿。”
谢宣愣了一愣,心说此事一过,他不学无术不思进取的印象在白枭之眼里只怕是要彻底扎根了。
不过,尽管谢宣莫名其妙又被编造了纨绔事迹,但心中觉得贾朔在这件事上还称得上靠谱一词,毕竟若是引起轰动,说不准早朝时他都要被啰嗦少出宫多看书的劝论。
谢宣佯装不经意地瞥了眼近侧,陈元狩望着门边的不速之客,神情已经隐约泛起了怒意,可他却想着,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谢宣问道:“贾二公子是驾马车来的客栈吗?”
与此同时,陈元狩抱臂斜睨着贾卿言,神色不善,狼眸里的敌意呼之欲出。
贾卿言不甚在意这道目光,很快应道:“是。”
谢宣又问,“贾二公子肯……”
“肯。”
不等谢宣把话说完,贾卿言就径自接了话,他看着谢宣,眸光沉得渗人,好似比急于逃跑的谢宣更加执念于送他回宫一事。
这之后,再交代两三句简单的话后,在谢宣与他使了好几次眼色的情况下,贾卿言犹豫了片刻,提出下楼去马厩驶出马车。
等贾二公子离开,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原先的两个人。
陈元狩问道:“你什么时候再出宫?”
谢宣不可避免地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好笑,他遵从内心,也算作变相缓和心情笑了一笑,“我还没回宫呢,陈公子要一直在此处等我吗?”
陈元狩望着谢宣的目光没有丝毫挪转,却没说话。
再次感受到低气压的谢宣唯恐又被拦住去路,急忙轻声宽慰道:“……我会再来找陈公子的。”
直到下了楼坐上马车,谢宣也并不觉得这句救急的应答有何不妥,他的确会再来找陈元狩的,因为他必须要去见韩迦南。
马车驶动,贾卿言拽着缰绳扶正了行驶的方向,忽然道:“你在陈元狩的房间睡了一夜?”
“贾二公子不是都看见了吗?”谢宣直截了当地承认了这句话,已经摆在贾二公子眼前的事实,他也没有否认的必要。
车外默然了一会儿,贾卿言显得有些古怪的嗓音响起,“你的……嘴是怎么回事?”
谢宣愣了愣,抬手覆上破了皮的下唇。
竟然有这么明显吗?
“喝粥烫到了。”谢宣脸不红心不跳,坦然地说出了五个瞎字。
贾卿言忽然冷不防道:“我看见陈元狩给你放温了才端上去的。”
谢宣愣了愣,“你怎么不早上来?”
这句话他近乎脱口而出,贾二公子但凡早点上楼,他都不至于在房间内听到昨夜醉酒被强吻这件事。
兴许是谢宣的话太过像指责,贾卿言停顿许久,才低声应道:“……他说你没吃早饭。”
此话一出口,谢宣登时无语凝噎,贾二公子为什么总在一些不必要的场合关心他?
贾卿言又顿了顿,欲言又止道,“你和陈元狩昨晚……”
“我喝醉了。”谢宣斩钉截铁,“什么也记不得了。”
“在哪儿喝的酒?”
“贾二公子是想做我娘吗?”言下之意,是在含沙隐射贾卿言多管闲事。
沉默着过了半晌,贾卿言淡然反问,“我不是你的卿言哥哥吗?”
“……”谢宣瞠目结舌,“贾二公子是与许公子待久了,跟他学坏了吗?”
贾卿言语调平淡地再一次反问道:“昨日一大早,和许琅出去的不是皇上你吗?”
说到许琅,谢宣这些日子还颇在意一件事,现下时间充裕,又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也正是八卦的好时机。
“之前许公子不愿说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一事换一事,你先告诉我你和陈元狩昨晚发生了什么?”
谢宣倏然沉默不语。
贾卿言也一样没开口,沉默着等待对方的回答。
构成僵持不下的局面后,还是贾卿言率先熬不住,沉声开口道:“看来皇上也并非有多关心朋友的往事。”
谢宣坐在车内,不紧不慢地讽了回去,“能拿朋友不愿说的往事拿来交换,看来贾二公子与许公子也并非是真心朋友。”
一段争执过后,又是一路无话。
将近皇宫时,谢宣开口唤道:“贾二公子。”
“何事?”
“你不准去问陈公子,昨晚发生了什么。”
“……”
这个忽然之间的沉默让谢宣疑心自己是否猜透了贾卿言所作的打算,他定了定神,索性破罐子破摔,“卿言哥哥……”
一回生二回熟,贾卿言对这个称呼已经能够相当从容地面对。
“你告诉我另一件事。”说完前半句,贾卿言稍作停顿,缓声说出后半句话,“我就不会去问。”
“什么事?”
“皇上是不是和某个不正眼看人的家伙说过,我送了你两把木剑。”
谢宣愣了愣,他的确记得这件事,他先前与白枝雪随口胡诌木剑的来历,就是拿眼前这位贾二公子当的借口。
说到这件事,的确是他一时嘴快对不住对方,可贾卿言嘴里对白枝雪的形容,也着实让他有些纳闷。
谢宣试探道:“白枝雪?”
“他来贾府问我剑是从何处得来的。”
谢宣默了片刻,解释道,“我前两日还和他说我把木剑扔了,应当是这句话的缘故,他才会来府中找你。”
除此之外,贾卿言的确再不曾过问其他话。
直到在皇宫下了车,谢宣被一名用尖刻的嗓音念念叨叨着关切之言的太监搀向寝宫,才走了两步,他便看到值得一看的景致。
一处宫门旁的矮石坛上植了一棵枝干细长的桃树,初春来临,枝上已经长满了浅色的嫩芽。
谢宣被这些绿意吸引去了注意力,直到贾卿言在身后唤他皇上。
当他转身时,贾卿言也开了口,“皇上明日可有空来贾府一趟?”
“……什么事?”谢宣不适应向来作态不敬的贾卿言与他这般装腔,应话前略有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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