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侧了侧眼,看见谢谌尧与许琅面对面立于宫院正中,宫墙边围了一圈身着校服、神色各异的燕雀阁学生。
不经意间,谢宣与在人群中板着脸的宋邵钦对上目光。
宋邵钦在瞬时微瞪起眼眸,神色惊愕。
可不过短短一秒,谢宣就移开了目光。
看见谢宣后,谢知州起身与他行了一个极不标准的礼。
“襄王在朕的寝宫前看书生打架……”谢宣僵着上半张脸,假笑道,“当真是好悠闲啊?”
谢知州笑道:“听闻再过一年学府就要终考,老官告老还乡新官上任,本王在这期间帮皇上选拔一下人才,倘若书读不好,也能送去战场打仗。”
谢知州笑得更假,目光看向的是在听到这话后体态畏缩、默然低头的燕雀阁学生们。
在黑压压的人群里,唯有少数几人仍抬着头,其中就有视线仍落于谢宣身上的宋邵钦。
谢宣问,“襄王选拔出结果了吗?”
谢知州应道:“差不多了,只不过有位学生实在不愿配合,站了快要有一刻钟了。”
谢宣了然于心地望了眼神色些许不对劲的许琅,许琅也在此时开了口。
“襄王殿下,我说了我不会打架。”许琅沉声道,“难道不是殿下不愿直接判世子殿下获胜吗?”
“可本王怎么听说,这一群人是跟着你过来的?”
许琅笑了笑,“我与那边站着的一个人有私人恩怨,他说的话我听着既觉得无礼又觉得生气,就拉着他来此处亲身感受一下圣上的恩泽,免得整天说些无凭无据的瞎话。”
越说到后面,许琅眼底的冷意就更甚,他凝声继续道:“至于其他人,他们不肯读书硬要来旁观,也不是我能掌控的。”
谢知州面上似笑非笑,打量的目光在人群里流转,“是哪个与你有私人恩怨?”
许琅的一双含情眸里没了半点温度,讥诮道:“当朝丞相宋忠兴的侄子。”
谢知州眯起眼,语调揶揄,“直呼丞相名讳,你好大的胆子。”
许琅丝毫未惧,“我只不过把他侄子的话重复一遍罢了。”
凝结的氛围后,谢知州笑出声来,他问,“你考第几名?”
“最近的一次是榜首。”许琅的言语没有半点因惧而致的停顿,面色也丝毫不变。
这着实叫谢宣也愣了愣,他看着如今的许公子,却觉得这并不是他认识的许公子。
片刻后,谢知州总结道:“可你这人哪里都不像是书生。”
谢知州又问,“你当真不会武功?”
许琅默了一会儿,“不会。”
谢知州笑了笑,不再纠缠。
他把桌上的空白书册抬手扔到谢宣怀里,一挥袖子转身就走。
因对方扔的方向够准,谢宣稳稳接住了书册,他看着很快走出宫外、毫无留恋的背影,心说他这位大哥难不成是要他来逼许琅与谢谌尧打架不成。
谢宣环顾周围,近乎每个学生都战战兢兢地等待他接下来的处决。
他什么都不曾做过,甚至方才还刻意没有去与谢知州理论,可如今大多学生看他的目光,竟然像是在看磨好了刀的刽子手一般。
“都退下吧。”
谢宣坐到宽椅上,低下头装作翻书册的模样,出言逐客。
“退去哪里?”有个胆子大的学生在人群里问他。
谢宣面露不解,“你们不上课了?”
“襄王方才说过给我们放假一天……”
“朕让你们滚回去上课。”谢宣很快抬头道,“有问题吗?”
这话一说,他们身边站着的一个太监立马催促道:“都愣着干什么?皇上已经下令了,你们还呆在这儿做什么?”
人群响起许多听不清晰的碎言,到手的假期突然被强权剥夺,面貌不相同的少年们此刻仿佛都成了不愿读书的纨绔,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寝宫。
散离时,有人回头看了谢宣一眼,这目光没停留多久,谢宣却能猜出是谁。
也是此刻,谢谌尧终于松了口气,大步向前,俊脸上充斥着仿佛能倾诉三天三夜的怨气。
谢宣抬手遮住那张凑近的脸,沉声命令道:“住嘴。”
谢谌尧即将出口的话憋了回去,神情憋屈地很是精彩。
谢宣懒得照顾他的憋屈,道:“你也退下。”
与此同时,许琅的脚步即将踏至宫门外。
“许琅。”谢宣唤道,“你留下。”
许琅的脚步顿在原地,被迫噤声的谢谌尧抿紧唇线发出哼气声,神情十分不悦。这四声哼气里饱含丰富的情绪,节奏还略带停顿。
凭借谢宣跟脑子简单的谢谌尧幼时被迫的朝夕相处,这四个字被他轻易的猜了出来。
他凭什么?
“是他起头做的坏事,我当然要和他单独谈谈。”谢宣假意解释道,“怎么?你也想被教训?”
谢谌尧不哼声了。
“你说话吧。”谢宣于心不忍,觉得至少让谢谌尧讲上一句再逐客才显得稳妥。
终于被释放了嘴巴的谢谌尧看了眼身后端立着的许琅,回过身道:“我现在想和他打架了,不如交给我来教训吧。”
谢宣顿时后悔了刚刚的决定,“免了,依我看,你还是赶紧退下吧。”
“我……”
“你?”
“就冲他和我爹对峙时那个不懂礼貌的样子,万一他不服气打你怎么办?”
许琅在谢谌尧身后忽然道:“世子殿下,我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去打当朝圣上?”
新仇旧恨如今算到了一起,谢谌尧对谢宣与许琅这个纨绔一起出去玩的事至今耿耿于怀,“我话都还没说完,这里有你插嘴的余地吗?”
“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以吗?”许琅不知他与世子是在哪日结过仇,先前与他素未谋面的世子瞪过来的眼神写满了仇视,“何况我都说了,我不会打架。”
除了仇视外,这眼里似乎还有些什么情绪。
等谢谌尧终于被不耐烦的谢宣强硬地逐出了寝宫,许琅终于在心里有了相符的形容。
世子看他的目光里,还有着妒意。
许琅虽不明白自幼与谢宣朝夕共处的世子有何处可嫉妒他的,分明他才应当反过来嫉妒对方千百遍才对,可这个事实仍叫他的嘴角涌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愉悦。
谢宣不解地问他,“许公子笑什么?”
许琅笑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听谢兄叫我许琅。”
谢宣恍若未闻,“许公子拉着宋邵钦来我寝宫干什么?”
“他嘴贱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没把他打到半身不遂就不错了。”
谢宣拿着那本翻了数十页仍是一堆白纸的书册,看得一头雾水,嘴上应付似的问道:“许公子不是不会打架吗?”
“哦对,差点忘记了。”许琅笑了笑,“我不会打架。”
“他说了什么?”
“我说不出来。”许琅应道,“但我能保证,他今后绝不敢再说了。”
谢宣手里的书册翻到某一页,他困倦的眼色登时也变了变。
从这一页开始,书册上终于有了字,一页写了一个燕雀阁学生的名字,名字后还带了批注。
“怎么了?”许琅留意到了谢宣神色的转变。
谢宣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先退下吧。”
许琅倏忽噤声不语。
谢宣抬起头,又道:“过段时间,我还有事要找许公子。”
再有片刻不语后,许琅这才行礼辞别,转身也离开了此地。
留下谢宣一人后,他才终于翻动了这本书册的下一页。谢知州给每个学生名讳后的批注都只有简单粗暴的两个字,傻子或者呆子。
谢宣翻了三十页,就看了三十个傻子,而且谢知州的字还越写越难看。
等再翻了两页后,才终于有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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