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谌尧脸上的莫名其妙在谢宣用手势示意他方才将手上的泥尘抹到了鼻尖处时,一下子变得荡然无存,而是换上了在他脸上很是稀罕的窘迫神态。
等处理完鼻尖上沾染的泥尘后,谢谌尧又忽然变得岔岔不平。
“我为你特地去更南一些的郡县挖了锦带花带回来,那么多锦带花,我还亲自替你种了。”谢谌尧一边说一边愤愤不满,“你怎么一句感谢都没有?”
说笑便笑,谢宣扬起嘴角,语气诚恳不已,“谢谢大侄子。”
“说了多少遍了,别喊我大侄子!”
一听这三个字,谢谌尧的表情瞬间便绷不住了。
躺在他怀里的猫也因他忽然激荡的情绪挣扎了起来,但这位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十六岁少年,愣是将这猫死死锁在了他怀里,使之丝毫动弹不得。
对此,谢宣默了片刻才回应了他,回应的还是答非所问的反问。
“你在花园里种那么多锦带花做什么?”
“为了祝愿你。”谢谌尧微微抿起唇角,他的语气透着散漫,眼眸却出奇专注地望着花坛里妖艳无比的锦带花,“坐龙椅坐得前程似锦。”
谢宣勾唇笑了笑,对于这句半个字也无法真正实施的祝愿,只漫不经意地随口应过。
谢谌尧又笑道,“好好干啊,小皇帝。”
对于谢宣来说,谢谌尧算得上是难得的一位在他坐上皇帝后还用原本的态度对待他的朋友。
但谢谌尧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大哥,却是谢宣穿书后重点提防的对象之一。
在《通天》书中,许多起义军队伍能发展起来,除了民众自身的愤懑与信念,还有极为重要的一个因素——襄王谢知州暗地里对他们进行的扶持。
谢知州想做的是借刀篡权之事,只是没料到半路突然杀出陈元狩这样的疯狗,会将他所计划好的谋略,通通撕了个精光。
压抑了半辈子野心的谢知州的后半生,是在昏暗无日的地牢里度过的。
他的妻妾子女,则通通被杀了个精光。
陈元狩一心想要复仇,于是老皇帝的子嗣,没有一个能落得善终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完全写不长TAT
然后大概再过两章的样子,谢宣和陈元狩就要做信友了。
第9章 五子棋
谢谌尧来宫里暂住后,谢宣平时的所作所为又多了一双眼睛随时盯梢。
从寻他的频繁程度与聒噪程度来看,谢谌尧简直比白枝雪烦了百倍不止。
在这其中,有一件万万不能摆到明面上来的事。
这件事虽由谢谌尧本人所做,可他自身却未必知晓。
不过谢宣却早已明了,而这朝堂上的老狐狸们则对此更加门儿清。
谢谌尧此番前来绝对与谢知州有直接的关系。
就算谢谌尧真的想来看望他,可如果没有他父亲的同意,他只会在襄王的封地上寸步难出。
谢宣从谢谌尧口里套不出他究竟要住多久的话,只能从其中的只言片语里辨出谢谌尧确实要在皇宫里久住。
谢谌尧掐着他登基后的时间回到阔别已久的皇宫,为他植了花,又祝他前程似锦,却不清楚自己就是父亲手里的棋子,他所认为的友谊在他父亲眼里不过是夺权的筹码。
由于谢知州的缘故,这份友谊在谢宣眼里,一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谢宣在不同目光的监视下,该上早朝上早朝,该玩乐玩乐,按照惯例展现出对权力无欲无求,只想回宫睡大觉的不争气模样。
在这么安然闲适地过了一段日子后,春日倏然来临。
从上奏的各类文书来看,民间起义军的势头已经到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地步。
这个春天,皇宫花园里的锦带花久开不败。
而在皇宫外的各处隐秘角落,在由老皇帝的暴/政所致的长夜里,已有草莽英雄在漆黑晚夜里燃起生生不息的磷火。
颇为诙谐的是,掌控着他们口中所要推翻的政权的少年皇帝,正呆在薛府里摇着玉白折扇与一个傻子对坐喝茶。
二人中间的高桌上,还摆放着一张崭新的围棋棋盘。
但他们下的并非围棋,而是谢宣前两天费了好大功夫才教会薛市下的五子棋。
要让薛书仁放下戒备,谢宣决定先从接近他的宝贝儿子开始。
于是鱼希椟}伽这段时间里,他只要一下早朝,就会跑去薛府寻薛市,都快赶得上谢谌尧在皇宫里四处寻他的频率了。
可惜快赶得上这四个字,终究还是赶不及。
“谢宣,你行不行啊!你下这里干什么!”
尽显埋怨的语调响起,谢谌尧清俊的脸上贴了满脸的白条,脑门上也被人用毛笔画了只体态笨重的大乌龟。
他的小臂枕在谢宣的肩上,此时恨铁不成钢地使劲摁了一下谢宣的肩膀。
谢谌尧毕竟习过武,拳脚功夫在年轻一辈里显摆也绰绰有余。
他一激动起来又总是毫无分寸,谢宣的肩膀上传来阵阵的疼痛,嘴上却难言。
“那要不让我们半个时辰输了二十七盘的世子殿下再来一盘?”
谢宣僵着脸,稍勾起嘴角弧度,完全是刻意假笑的模样。
他的脸上贴着两三片白条,分别贴在了眼皮下与鼻子上,白皙如玉的脸庞上还被薛市用毛笔在眼角下画了一颗痣。
从长如蝶翼的卷翘眼睫往下望,显得他的眉眼更加精致。
薛市对他还算留情,也因为他下的盘数不多。
比起谢谌尧一开始就对薛市进行了不断的挑衅,然后被一个傻子下到自闭,谢宣的境况已经算好得多了。
在这之前,谢宣也不知道薛市虽然痴傻,却精通画画,平时被薛书仁关在寝房里时,他便会在里头在为他备好的宣纸上画些花草猫狗之类的事物。
而且他更加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五子棋技术居然在短短两日就被一个傻子超越了。
“我、我……”谢谌尧不服气了,“你信不信,我下一盘一定赢了这个傻子!”
谢宣抬起手,像是抚摸小狗般揉了揉他的头顶的杂毛,状似心痛地哀叹,“算了吧!你脸上已经没地方画画了。”
“哥哥。”薛市眨了眨眼,眼里仍是有些呆滞,他今日没化那些繁复的妆容,看上去就是个模样秀美的少年,“傻子是什么意思啊?”
“这、这个……”
瞧着薛市好奇单纯的模样,经常口无遮拦的谢谌尧蓦然沉默了,半天支吾不出个结果来。
“就、就是……你、你……”谢谌尧实在想不出合理又不伤人心的说辞。说那时快那时慢,他脑子里忽然一个激灵,下一秒便拍上了谢宣的肩膀,“来,让你谢宣哥哥来告诉你!”
忽然被点名的谢宣自然是感到比无语更加无语,他正想通过转移话题的方式跳过现在这个话题,薛市却又开口了。
“我身边的哥哥姐姐们总是喊我傻子,也不想和我玩……但是我爹爹又和我说,傻子这个词是在夸我。”
薛市倏然滞住了面上的所有神情,他此时的神态,与谢宣初见他那天无异,如同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却生着姣好模样的布娃娃。
谢宣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是在夸你,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谢宣将这话说出口后,立马感受到了谢谌尧疑惑不解又十万火急地伸出手指戳向他的肩膀的触感,对方显然是想叫他闭嘴。
他不为所动,继续说下去,“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愿意跟傻子玩,也没有几个人喜欢傻子。”
谢宣说到这里时,薛市展现的模样已经是他通常马上要哭嚎尖叫的模样了。
不待多久,谢宣又道,“但我喜欢跟傻子玩,所以我才会跟你玩游戏,懂了吗?”
这话说完后,薛市在心里咀嚼了许久其中的意思。
待到终于想出了名堂,他微瞪着双眼,眼眸里已是湿润一片,而后用力地点了点头,算作是最诚恳的回应。
一旁的谢谌尧大惊小怪起来,他压低声音在谢宣耳边悄然道,“你都是哪里学来的这些歪门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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