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头也不回地问道:“爱卿有何事?”
白枝雪静默片刻,沉声道:“皇上近日有空吗?”
谢宣停下脚步,一言不发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白枝雪道:“贾二送给皇上的两把木剑,还能再让臣看看吗?”
谢宣思索了一会儿,终于记起他拿贾卿言当过幌子的事,“你一个大将军,看两把木头剑做什么?”
白枝雪还未来得及应半个字,谢宣就又开了口。
谢宣凝声道:“那两把剑,朕早就扔掉了。”
白枝雪怔愣了须臾时间,“扔了?”
“朕当时是心血来潮想练剑,才从贾府里拿了两把木剑。”不知为何,在白枝雪面前,谢宣总能把瞎话说得不带半点卡壳,“如今爱卿已经不教我习剑了,那么留在寝殿里也是多余。”
不出谢宣所料,一旦把话题转移到与白枝雪自己有关的旧事上,对方必然会变得语塞与窘迫起来。
“爱卿若是有心还想教朕习剑。”谢宣先一步出口道,重新迈动了脚下的步履,“就另择他日吧。”
比试一事过了约摸两日,谢宣下早朝后,在宫墙边见到了摇扇的许琅。
许琅逃了燕雀阁的早课,在市面上租了个马夫驾车,带着谢宣行了不少时间,来到了皇城角落一座偏僻的府邸。
府邸的大门前,倚靠着一名身形高挑、身着束袖黑袍的俊朗少年,腰间佩着剑,身边是一匹通体深棕的高大骏马。
谢宣看得神色怔愣,他没料到陈元狩也会在此。
一旁,许琅用气音低声道:“我在平天楼贴了几张寻人有赏的告示,这位陈公子在当天就把所有告示都揭了,然后……”
谢宣摇了摇头阻断了许琅接下来的话,这个解释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就没有了把这件事再继续听下去的兴致。
他的确也求过陈元狩去帮他寻韩迦南的下落,再加上陈元狩知道他与平天楼的许半仙相识,能够猜出这告示是为自己所贴也不过就是随意动个脑子的事。
又因许琅要尽快回到燕雀阁中听课,观着年份陈旧的破府邸门前,瞬时仅留了谢宣和陈元狩两人。
陈元狩在谢宣的注目里沉默着推开了府邸的大门。
这座府邸观着十分破败,杂草丛生的院落里筑着石桌与石凳,桌上与地上凌乱地堆满了空酒坛。这两日下过春雨,桌凳上都是潮湿一片。
府邸中的房间不多,仅仅推了两扇门就寻到了寝房,内里比想象中要空旷许多。房内的陈设很少,布局又很乱,尘土弥漫在屋中,此处一点不像是长期用来居住的地方。
屋内放着一张床,一张案台,案台下垫了一塌被褥用以跪坐,上方的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却都已蒙了一层厚灰。在这房间的墙角,靠着一张用粗木潦草打制成的书架。
谢宣问道:“这就是陈公子认识的那名乞丐的住处?”
“不是。”陈元狩摇了摇头,“但听人说,那个行踪不定的乞丐,每隔两天就要来此处一趟。”
屋内积压的灰尘味过于浓重,谢宣只得跑到了院落处等候,陈元狩一路都跟在他身后,与他保持了一段间距。
他们在院中站着等了许久都不见半个人影至此,谢宣站得无聊又酸痛,试探着向着身旁神色如常的陈元狩唤道:“陈公子。”
陈元狩侧过眸,与谢宣目光相接。
“陈公子能和我说两句话吗?”谢宣轻声道。
“说什么?”
谢宣应道:“说什么都行。”
陈元狩默了半晌,刚想开口,就听见谢宣又补充了一句,“说喜欢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我短小了,但我真的现在就好困zzz
第60章 命数
这话刚刚出口, 就叫陈元狩难得怔愣了两秒。
谢宣极少能看到有类似吃瘪的神情出现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心头顿然涌上三分得意,连腿部的酸痛感好似都消解了许多。
“除此之外, 陈公子与我就无话可说了吗?”谢宣追问道, 语调里刻意加上了失望的意味。
陈元狩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初,他想了一会儿,语调平缓地把方才的话变了个样式重复了一遍。
“你想听什么?”
谢宣想了想,问道:“陈公子从哪里来?”
“最北的地方。”陈元狩答得很快。
由于实在无聊,谢宣问了句他早已知道答案的废话,陈元狩答得并不确切, 不过但凡看过两眼煜朝国土的, 都能听出他说的是定北道。
出乎意料之外,在这句回答后, 陈元狩继续道:“那里有片很大的海。”
不曾踏足过皇城外的小皇帝忽然对这话起了兴致,因嗅到尘土味微蹙着的眉头缓慢舒展开来, “陈公子的故乡有海?”
谢宣此时难免想到,在上山的那一天,陈元狩身上浅淡的海风味。
陈元狩虚敛着双眸, 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他们二人的距离说远不远, 说近不近。
在这座年久失修的无名府邸里, 过了院落就是地板塌陷的木廊,通往木廊的台阶旁筑着两根连着屋檐的朱红色长柱, 红色掉了漆, 变得毫无神采。
他们站在长柱两侧,隔着一段距离说话。前不久陈元狩几次想靠近, 皆被谢宣不自觉往后退的步子逼退了回去。
眼前人对他的态度向来避之不及, 此时却因他随口补充的一句话喜上眉梢, 陈元狩克制了心情的起伏,才阻止了想上前的步伐。
谢宣又问,“那片海好看吗?”
经历了短暂的思考,陈元狩认真道:“我不知道。”
谢宣慢慢眨了眨眼,心底瞬时涌上四个字:莫名其妙。
“陈公子没看过吗?”
“在定北道的时候,天天都能见到。”
不给他辩驳这两个回答之间的漏洞的机会,紧接着,陈元狩今日听着更显嘶沉的嗓音传入谢宣的耳底。
“也许是好看的吧。”
谢宣愣了愣,等待着陈元狩的下文。
陈元狩凝声道:“我师傅也会经常去看海。”
这话无疑给了谢宣提问的机会,他轻笑道:“陈公子的师傅是谁?”
陈元狩低声答道:“生我的女人。”
片刻后,又补充道:“她已经死了。”
谢宣的笑僵在嘴边,他默默在心里抽了自己无数记耳光。虽说他已经招惹陈元狩到了对方喜欢上他这样离谱的境地,但此次如此直接地触碰到雷区却是头一遭。
“节哀。”谢宣思虑许久,只从脑子里蹦出了最没劲的两个字。
他不笑了,陈元狩反而出声笑了笑。
谢宣懵了两秒,看见陈元狩缓缓摇了摇头,“我不难过。”
“……真的?”谢宣试探着问出口。
“真的。”
“一点也没有?”自认擅长察言观色的谢宣不信邪了。
陈元狩笑着点了点头,“还没有刚刚看见你不笑的时候难过。”
这副表情出现在陈元狩脸上绝对可以用破天荒地来形容,谢宣把眼前的人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确信了对方确实没有为此事难过。
然而这句语调平淡却隐含着笑意的话,又叫他的脑中浮现出另外四个字:花言巧语。
不愿认输的谢宣稍抬起唇角,“那陈公子现在开心了吗?”
陈元狩不说话,似狼眼的漆黑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看着他。
目光相接后,谢宣很快率先投降移开了目光,他此次彻底吸取了教训,绝不能跟一个喜欢自己的疯子在口角处争输赢。
院落里的石凳上覆着薄青苔,摆放得没有章法的空酒坛下的杂草长得很高。此时刮了一阵凉风,昨夜的雨露从草叶上滚落。
谢宣望着露珠落地,溅湿了本就湿润的青灰色石板地。他们已经在这等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却依然没听见任何脚步声。
“因为陈公子的娘亲经常去看海……”就着方才的话题,谢宣开始没话找话,“陈公子才觉得那片海或许是好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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