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他还年轻,甚至还做了皇帝,虽然命不好,但在死之前也有大把的时间供他挥霍了。
不过在这个乱世里,总有人替他焦头烂额。
老丞相宋忠兴已在谢宣的寝宫外跪了多时,不为其他,只为一件在谢宣看来无足轻重,可在他们看来却颇为重要的事。
——举办秀女大选,立皇后妃嫔。
关于这个要求的提出,首先要了解一件事。
老皇帝一直心心念念着谢宣的婚事应当由他一手操办,结果他得病了,以至于操办不动婚事。
再后来,他又死了。
于是谢宣在十五岁便登基为新皇,太子妃都没来得及娶,就连太子都做不了了。
这一上来就要谢宣讨那么多个老婆,还是在十五岁这种大好的读书年纪。
他好歹做过智商健全、思想超前的现代人,当然难以接受。
他总有一种早恋还做海王的荒诞感与违背国家法律的罪孽感。
对于一夫多妻制这个条例,尽管他做了十年古代人,依然是接受无能。
若不是更改这种在其他人看来司空见惯的条例会引起极大的社会动荡,谢宣早就动用职权,将一夫多妻改成一对一自由恋爱了。
谢宣实在弄不明白,现在是民间的旱灾瘟疫横行之际,这些大臣不来求他拨款救灾,反而一个个都来逼他讨老婆。
身为丞相的宋忠兴大材小用地在门口跪完后,史官薛书仁又跑来跪下了。
薛书仁为此特地列举了煜朝历代皇帝的婚恋史,为的就是证明谢宣是其中打光棍时间最久的皇帝。
谢宣在门内听着他在门外干嚎煜朝历史,内心毫无波澜。
在十五岁的年纪打光棍已经是剩男皇上,谢宣默默感慨古代人果然是不一般。
他虽然是变成了书中的重要配角,可这个作者压根没交代过太子谢宣的婚恋史。
若是作者交代过,谢宣照着剧情去娶就完事了。
可这种完全空白的情况,这群吃饱了没事干的大臣还想让他去搞个面对面相亲,绝对门和窗都没有。
在这个明确划分尊卑的世界生活了十年,除了照顾他起居的宫女之外,他一个女人都没见过。
老皇帝没有一个女儿,谢宣有时会怀疑,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像女孩,所以才获得了老皇帝的宠溺和这个皇位。
何况按照古代人的习惯,他和他未来的皇后只会跳过恋爱磨合期,直接拉灯睡觉。
终于将仿佛嘴里有两斤口水储量的薛书仁熬走后,白枝雪又来了。
距离白枝雪来花园找谢宣一事,已过了两日。
白枝雪轻轻叩响门板,端的是一派谦谦君子风,“微臣求见皇上。”
“秀女大选相关通通免谈。”谢宣早已熟练操作,将说了无数遍的话再次说出口。
“……微臣……不是因为此事来找皇上。”白枝雪讲话间迟疑了片刻,似是有隐情在其中。
谢宣听先前的大臣们讲秀女大选早已听得烦闷,听了白枝雪这话自然眼前一亮。
“那进来吧。”
谢宣话一出口,蹲守在门边的宫女便将门缓缓打开。
门外,白枝雪身穿绛紫色锦衣,腰间佩剑,脊背挺得极直,走路走得也颇有少年将军的气魄。
白枝雪单膝点地跪在案下,迟疑道,“……臣听闻皇上不愿立后?”
谢宣一下便明白他来也只是为了让他讨老婆这档子事,“你骗朕?”
白枝雪垂头道,“臣不敢欺瞒皇上,只是容臣妄言一句,朝中动荡,举办秀女大选与立后,也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
谢宣都想索性与他说,你放心好了,我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我不是被逆臣杀死的,我是被你杀掉的某个统领的儿子流放的。
恐对方将他当作疯皇,谢宣只得将这些话吞回肚里,嘴上换了种说辞,“你可知他们要朕娶的都是什么女人?”
白枝雪抬首,一副愿听其详的姿态。
“老丞相的小女儿今年二十五,比朕年长了十岁,还没谈婚论嫁,他不如直说养这个女儿就是为了嫁给朕的。”谢宣越想越荒唐,开始口不择言,“若是要笼络权势,朕索性娶你算了。”
白枝雪愣了愣,“臣并非女子。”
谢宣被他气乐了,“朕也并非瞎子。”
片刻沉默后,谢宣想起一事,“你今年几岁?”
白枝雪如实回答,“二十。”
谢宣又道,“你讨老婆了吗?”
白枝雪不解,“讨老婆?”
谢宣才意识到自己的词汇说错了,连忙摆了摆手,“就是娶妻。”
“还未。”白枝雪答道,“皇上要帮臣择婚吗?”
“不。”谢宣摇了摇头,“朕崇尚自由恋爱,你若是碰上喜欢的女子,这女子恰好也喜欢你,朕再帮你操办婚事也不急。”
似是咀嚼了一番这话中的意味,白枝雪片刻后才稽首道,“……臣拜谢皇上厚恩。”
“再过几日,国都的街市上是不是要举办元宵灯宴?”环顾过周围站得笔直的宫女与太监们,谢宣起身拉起白枝雪,与他耳语,“到时候朕想偷跑出去,爱卿可要帮朕打好掩护。”
白枝雪惶恐道,“皇上,万万不可……”
由于白枝雪比谢宣高了大半头,谢宣只得挽过他的肩膀狠狠摁下,皮笑肉不笑道,“爱卿,朕不是说了吗,既然要崇尚自由恋爱,元宵灯宴如此盛大,万一真的有朕看对眼的女子,岂不妙哉?”
白枝雪一时无话,似是被这听着又无理又有理的话说服了,“可民间女子怎会有宫廷女子……”
谢宣又将他摁下一头,轻声骂道,“庸俗!爱卿这就是偏见,大大的偏见!”
“……”白枝雪的劝阻终究抵不过谢宣的嘴皮子功夫,只能挣扎道,“皇上单独出宫,若是路遇凶险怎么办?”
“爱卿就从你那里随便送朕两个侍卫,不过是一晚上,次日清晨便回宫,阵仗不必搞大了。”
谢宣想起去年的元宵灯宴,原本他乐乐呵呵地满心期待,直到看到白枝雪给他找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打仗的“保镖”阵仗。
看得他是两泪纵横,下一秒就转头回寝宫睡觉去了。
有句话谢宣已经说过了,在这乱世中,总有不同的甚至相同的人替他焦头烂额。
就如同今晚。
为了不引起高调注意地偷溜出去,谢宣往面上戴了半脸的鎏金凤翎面具,穿了身花纹绣得不那么花里胡哨的白袍,又在外披了件狐裘御寒,看上去只像个长相柔美的金贵公子。
结果,刚到与白枝雪约定好的城墙处,他没见着白枝雪给他找的侍卫,只见着了白枝雪本人,与白枝雪的爱马,以及他爱马拉着的一架马车。
白枝雪反倒不尴尬,还对他笑了笑,“元宵灯宴这么盛大的场合,皇上今日怎么穿白了?”
关于衣服这一点,倒不是白枝雪故意调侃谢宣。
谢宣的长相漂亮得甚至胜过许多女子三分,老皇帝有时会把他当女儿养,三番两头便要送他许多件衣裳。
甚至还不带重样。
只是衣服上的花纹,一件比一件花里胡哨。
甚至日常穿的衣服,都要比后宫娘娘们特地找宫里针线活最好的绣女缝制的衣服更为繁琐复杂。
等到他做了皇帝,才真正实现了穿衣自由。
只是先前的那么多衣服,他实在舍不得丢,索性就只在寝宫里穿穿了。
谢宣看了看白枝雪,又看了看他牵的马,“你……!”
白枝雪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
谢宣气冲冲道,“朕要你找的侍卫呢?”
“一个我。”白枝雪拍了拍胸膛,又摸了摸身旁骏马的马背,“一个它。”
说完后,他又笑道,“不多不少,正好两个。”
这简直太强词夺理了。
坐上行往皇宫外的马车,谢宣撩开车帘,微微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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