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定北军正常盘查下去,你这块地界,恐怕昨日就已经不安生了。定北王为什么忽然按兵不动?你有想过这个道理吗?”
刘福讷讷摇头。
“若非你早早露出马脚,恐怕我还想不明白,”贾卿言眼眸沉了几分,问他,“要是你收到的那只信鸽,曾在定北军驻扎的地界飞过呢?”
刘福听得心头一阵泛凉,思索间,怔怔摇头:“定北军刚经历过数月恶战,不可能贸然来此,与朝廷作对的。”
“你低估一条没栓绳的疯狗了。”
“……可、可就算、就算定北军打过来,也已经是元气大伤的定北军,朝廷禁军不可能败!”
“禁军不会开战。”
“不可能的!”刘福坚决不信,矢口否认道,“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打?”
“白枭之是故意的,他故意设局,要让两个反贼打第二战。”贾卿言额间涌现青筋,握紧拳头,骨骼咔咔作响,“他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
“那个小美人,还是待在屋里不肯出来?”
不知是谁的声音,像喝了酒,字音虚浮,声儿响得像街边的吆喝。
“是的,不曾见她外出过。”这是客栈掌柜的声音。
“太可惜了!”那人不满道,“打仗的这段时间,在你这客栈里,我是半个女人都没瞧到过,好不容易有个女人,模样还生得俏丽,偏偏被她相公绑在屋子里,门都不能迈出一步!”
仅有一人的房间里,静得出奇。
楼层间的隔音不佳,这二人的对话传入屋内。
犹豫几秒,谢宣直起身子,向前几步,将耳贴紧略有凉意的木门,方便听得更加清楚。
没静多久,那男子再次好奇道:“昨日你不是挨个房间去送了糕点,见着这小美人的真容了没?”
“可不敢多看哪!”掌柜叫屈道,“不过短短一眼,宁兄的那个眼色呀,仿佛马上要剐我这双老眼了!”
男子不屑:“有这么严重吗?”
“你也快些住嘴吧!若非那位小兄弟今日有事外出,我可不敢应你这些浑话哪。”
赵彻他……
离开客栈了?
谢宣睁了睁眼,抬手一掐没几两肉的细胳膊,硬生生掐红了,也不见皱眉喊疼。
不是做梦。
不过半秒,谢宣使劲摇头,抛却心中杂念。
赵彻离开客栈也是无用,他行踪诡秘,自己摸不清他回房的时间,且自己此时又是不便开口的衩裙打扮,人生地不熟的,除非他出门便能敲到贾二的房间,不然与谁求救去?
叩叩——
正欲转身回到床塌上,一声敲门将行动叫停。
谢宣吓得一踉跄,险些没能立稳,刚想应声,一字未说,便卡了壳。
差点忘了,现在的他与哑巴没有任何分别。
敲完门后,门外寂静许久,静得谢宣开始怀疑对方是敲错了门,一经发现,便立即去往正确的房间了。
但要是真有人因为想进这间房间才敲门呢?
谢宣大有豁出脸面的凛然意味,掐柔嗓音,轻轻问:“是谁?”
门外的人僵了半晌,低声道:“贾卿言。”
第99章 布阵
贾卿言?
这个名字出人意料, 谢宣脸色一瞬僵硬,猛退几步,磕碰到身后桌椅, 制造的动静不小。
他疼得立马缩回腿, 捂住了嘴,为了憋着不喊出声,吞咽了好几回口水,这身衣裙没有裤子,他起身时没穿靴,谈及他的声儿刚响不久, 他便下了床, 裸腿赤足走近门边,去听那些闲言碎语。
此刻经历恐吓, 脚踝磕着了桌腿,定然红了一块。
丢人, 太丢人了!
疼痛只是小事,可他方才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为何要掐嗓子说话?
“……怎么了!”
动静实在古怪, 门外的贾卿言早耐不住性子, 最后一个字的音还没落下, 猛力冲撞而来,朱漆斑驳的木门晃荡起来——是贾二以臂肘狠狠敲了两下门。
谢宣的眼皮胆战心惊地跳, 他早已顾不得身上女子的衣裳, 一心胆怯贾二又要莽撞踹门,急忙给他开门。
刚开一道口子, 见着一截手臂, 谢宣便攥紧衣袖, 将人拽了进来,又一把推贾二到身后,再度抬手,把饱受摧残的门阖紧。
“你……”
贾卿言低眼,谢宣此刻正对着门,手指推拢门栓,他看不见脸,只能瞧见背影。
来这的第一日他看得不清晰,这一刻却看得清清楚楚。鲜艳的裙装束紧美人纤细的腰,薄裙有条开叉,白净小腿露了小截,这套裙装与小皇帝的身段,适配地近乎量身定制。
谢宣回过头,手指移到脸前,抵住唇沿:“赵彻随时会回来,你小声点。”
贾卿言不正面应答:“方才这里头的动静,是什么动静?”
谢宣早知逃不过这茬,胡言乱语:“椅子倒了,我把椅子扶起,才来给你开的门。”
贾卿言目光始终向下,方才一进门,他便看见谢宣脚踝红了一块,如今听这么一番闷声闷气的胡编说辞,只觉心头发痒难耐,不愿意去揭穿,想当作真的全部信了,反正不会吃亏。
虽说好不容易他乡遇故友,但还是该先问正事。
谢宣将一肚子苦闷憋回肚子里,先问:“是你支开赵彻的?”
“是。”贾卿言应道。
“如何办到的?”
“偷袭。”贾卿言依次解答,“这些年,贾朔养了一批死士,来华阳郡时,我带走了其中一部分。”
谢宣微拧着眉:“能争取多少时间?”
“最多一上午。”
谢宣赤脚踩在木地板上,走到桌边,拉开椅子,摇了摇头:“时间太紧了,不足够离开华阳郡。”
“你想回皇宫吗?”
“如果不想,我就不会陷到如今的境地了。”谢宣慢慢说,“我这一路经历的事,够刺激了。以至于我已经分不清楚,是回到皇宫容易些,还是做笼中雀等着陈元狩来救我容易些。”
贾卿言沉默片刻,道:“如果你今日还想,我会带你回去。如果你不想,我可以带你逃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好一会儿,谢宣问:“许琅派来的接应在华阳郡外?”
“出了边境就是。”
“许琅信中,明确的意思便是叫我回皇宫。”谢宣说,“如今你与我说的,与他说的,却不是一个意思了。”
贾卿言半晌无言。
“贾公子,坐吧。”谢宣微微抬眼,取了只未用过的茶杯,倒满水,推到贾二身前,“先前在皇城,也不见你像今天这样守这些无聊的君臣礼数。”
见贾二坐下,谢宣又说:“我有几件事想不明白,或许想明白了,我便知道如今最为稳妥的上上策,究竟是什么了。”
“什么事?”
“我一声不响消失后,定北军应当封死了所有通往华阳郡的路口,是吗?”
这话的确没有错漏之处,贾卿言点头:“是。”
“赵彻昨日与我说,客栈掌柜很可能是朝廷暗探。”谢宣缓声道,“他既然在这样的围堵下,就不可能有百无疏漏的传信渠道,如果有,他先要买通玄江郡精兵,再买通至少一处路口看守的定北军,才能将信传出去。”
听到尾声,贾卿言道:“一个客栈掌柜,做不到这般神通广大。”
“那么事情便更离奇了。”谢宣反问道,“他到底在给谁传信?又或者说,谁最可能收到他的信?”
“我来到华阳郡前曾侦查过,华阳郡的驿丞早已撤离回京,华阳郡南接晋安郡,北达永丰县。然而国都在北,朝廷向华阳郡传信,借助永丰县的驿丞会更为方便。我想,这位朝廷安插的探子,既然开了间客栈,就绝不会亲身做这风险极高的买卖,他趁战乱结识亡命之徒,支付报酬,让他们在华阳郡与永丰县之间来回送信收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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