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便听得哎呦哎呦的惨叫声,一个落魄的人影冲进来,不是卫国公宇文直还能是谁?!
宇文直像是落汤鸡一样,浑身湿透了,带着一身的泥泞,介胄染了水,沉重无比,拖拽着便进了延州总管府,一路滴滴答答的淌着水。
宇文直狼狈跑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杨兼,震惊的脚下不稳,“咕咚——”一声栽在地上,与此同时,脑袋顶上的头盔滚了下来,众人立时便看到了宇文直的头发。
宇文直好端端的离开延州总管府,只是渡了个河,不止浑身湿透了,他的头发还……秃了。
秃了好大一片,半边都给削没了,另外半边还打卷儿,一看就是火烧的。
“哈哈哈!”宇文会当时就笑了出来,还有尉迟佑耆,尉迟佑耆和宇文直早有嫌隙,看到宇文直如今这个模样,一个没忍住,也笑了出来。
宇文直被笑得心直慌,连忙捡起地上的湿头盔,又盖在头上。
李檦吃惊的说:“卫、卫国公,这是怎么回事?!”
宇文直惊恐的说:“稽胡人!是稽胡这群刁民!”
宇文直气的语无伦次,还是齐国公宇文宪从外面走进来,解释说:“稽胡人投靠了齐贼,在水上偷袭了我们,我军不擅长水战,当时风浪又大,因此毫无还手之力,舟师全都翻下水去,幸而没有甚么人员伤亡。”
稽胡,是匈奴的一种,不过也有说是山戎人和赤狄人的后裔。稽胡发展缓慢,到了如今,其实大抵已经被灭掉了,但是有一些稽胡幸存下来,生存在东西的夹缝山谷之间,也就是生存在北周和北齐的管辖之中。
北周和北齐都靠着天险,他们仰仗天险互相制衡,这些稽胡人十分擅长水战,常年居住在黄河边上,还有山谷之中,一直都是延州总管府头疼的存在,屡禁不绝,怎么打都顽强滋生。
齐人被杨兼打怕了,稽胡这个时候便联络到了北齐,杨兼的队伍和突厥汇合,一定会从延州渡河来攻打晋阳,稽胡正好生存在这附近的山谷之中,熟悉地形,而且擅长舟师作战,只要杨兼的队伍无法渡过河水,便无法对晋阳产生威胁。
北齐别无选择,立刻与稽胡合作,一同打击杨兼的军队。
宇文直带领着四千人马,浩浩荡荡的渡水,稽胡人一看,还以为是杨兼的兵马,于是立刻行动起来,将宇文直的船只全都掀翻,幸而宇文宪果断机智,下令全军撤退,否则稽胡人冲上来,便是全军覆没的节奏。
宇文直面子不好看,硬着头皮说:“稽胡欺人太甚!这些贱民蛮夷!!李檦,你身为延州大总管,怎可放任这些贱民猖獗!?”
李檦本是看不上杨兼和宇文会的,觉得他们不成才,反而是卫国公宇文直有一股子冲劲儿,哪知道如今一看,卫国公宇文直哪里是有冲劲儿,分明是傻劲儿!
这会子还责怪上自己了?李檦可是个老将,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还多,冷笑一声,说:“卫国公技不如人,还赖起了旁人?”
宇文直脸皮又疼,心窍又疼,自己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比杨兼先一步抵达延州,紧赶慢赶渡河,这会子却无功而返,而且落得一身狼狈,头发没了,兵马落空了,宇文直能不疼呢?
宇文直气的面色涨红,看到跟在杨兼身边的小包子杨广,立刻把怒火全都洒在“软柿子”身上,“嘭!!”一脚踹过去。
杨广反应迅速,一步闪开,虽然十足灵活,没有被实在的踹到,但是小袍子上被碰了一个泥印。
杨广素来便有洁癖,眼看着雪白的小袍子上印了一个泥印儿,冷冷的瞪了宇文直一眼,随即眼眸一动,转头扎进杨兼怀里,装作呜呜的哭泣,嘴里撒娇说:“呜呜呜父父!疼疼!呜呜……欺负窝……”
杨广牟足了劲儿撒娇,他知道自己一哭,杨兼绝对心疼,这样就可以假借杨兼的手报复宇文直。
杨兼看到宇文直踹自己的便宜儿子,立刻眯起眼目,但是下一刻眼眸一转,也来了主意,他这些日子一直在观察小包子,想发现小包子的端倪,如今正好趁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小包子。
于是杨兼一反常态,这个护犊子的父父竟然没有帮着儿子报仇,只是哄着小包子说:“乖,我儿不哭,没事没事,回去父父给你换件新衣裳。”
杨广心中暗暗吃惊,杨兼竟然没有帮助自己报复宇文直,难道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杨广可是不吃亏的主儿,脸色阴霾的偷偷盯着宇文直,看来这笔账,只能自己算了。
杨兼发现小包子的眼神,不动声色,抱着小包子进了总管府下榻的房舍,拿出一件干净的小衣裳给他换上,说:“乖儿子,一会子父父要去河边巡视一圈,看看稽胡的动向,儿子乖乖在府中,食一些炸糕,睡个午觉,好不好?”
“好——!”小包子装作乖巧,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杨兼怀疑了,还奶声奶气,特别乖巧的答应。
粘人的把头靠在杨兼怀里蹭了蹭,小头发都蹭出静电来了,摆出一个天真无暇的表情,说:“父父,稽呼是甚么鸭?”
杨广如何能不知道稽胡是甚么?他上辈子也围剿过稽胡的残兵,其实心里很清楚,但为了尽职尽责的扮演一个“无知”的小娃儿,自然要问了。
杨兼笑着说:“稽胡啊,我儿还太小,长大以后便知道了。”
杨兼安抚了小包子,给他拿来豆沙馅的炸糕当点心吃,便假意离开去河边看看,实则出了门,没有走远便绕了回来,想要看看便宜儿子的反应。
果不其然,杨广并没有让杨兼失望。
杨广的性子便是有仇必报,记仇的很,让他吃亏是万万不能的,等杨兼离开之后,杨广立刻翻身从床上跳下来。
小包子歪歪扭扭的跑到案几边上,晃着小屁股坐下,一只手抓了承槃中的炸糕往嘴里塞,砸砸砸的啃着炸糕酥脆香软的外皮,另外一只手抓起毛笔来,展平一张蜜香纸,也不知在写甚么。
杨广自是在写信。
杨广知道,宇文直眼下是领兵无望了,彻彻底底的输了赌约,兵马又在杨兼的手上,也无法硬碰硬,所以想要抢走兵权,只剩下一个法子,那便是——搜集杨兼的罪证。
如果宇文直能搜集到杨兼的罪证,无论是中饱私囊、贪赃枉法,亦或者通敌卖国,只要是罪证,能让杨兼下狱,那么宇文直还是能领到兵马的。
杨广唇角一挑,好得很,那朕便送你一个罪证。
杨广正在写的书信,竟是模仿兰陵王高长恭的笔记,杨广用兰陵王的口吻写了一封信,信上大抵是说,如果杨兼带着四万兵马投降,可以让杨兼到北齐来做丞相,最后又写了,今日子时详谈,地点是延州河边的一个偏僻之所。
杨广写罢,油乎乎的小手将毛笔一扔,吹了吹蜜香纸上未干的字迹,自己上赶着送上这封移书,宇文直看到之后绝对欣喜若狂,必定会偷偷去抓杨兼的把柄,如果能逮到北齐兰陵王,那更是大功一件。
小包子等信上的墨迹干透了,吃完了一只炸糕,仔细的擦了擦小肉手,然后将信件折起来,装进信封里,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屋舍,带着信件神神秘秘的跑了出来。
杨兼不知他写的是甚么信件,眼看着杨广跑出来,赶紧躲藏在暗处,就见到小包子拿着信件,跑到了宇文直的院落外面,晃来晃去,也不知道在干甚么。
没一会子,宇文直换好了衣裳从屋舍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小包子,不止如此,小包子手中还拿着甚么东西,见到自己调头便跑。
宇文直立刻追上去,一把抓住小包子,说:“小崽子!你偷了甚么东西?!”
“窝没有!窝没有!”小包子假意挣扎着,踢腾着小肉腿儿,好似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奶声奶气的说:“窝……窝没偷东西,不给你看,这是秘密!”
宇文直一听,秘密?立刻伸手去抢,说:“小崽子!给我!给我!”
小包子哪里是宇文直的对手,虽然“奋力反抗”,但信件还是被宇文直给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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