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并不是父亲的长子,算起来他的父亲在二十几岁的时候才有了杨广,也就是说,如今的杨广……还不存在。
小包子蹙着川字眉,眉头肉嘟嘟,整齐严肃的拧在一起。自己饮鸩而绝,死而复生回到了南北纷争的年代,变成了一个“穷小子”。
杨广很清楚,如果自己并非是隋国公的子嗣,不管是“少聪慧”,还是“美姿仪”,亦或“善心机”都无有用处,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没有出身,几乎是寸步难行,更别说如今的自己,只是一个半大的小娃儿,自保都是问题。
杨广的心窍天生便比别人多了一处,心中快速盘算,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软糯,仿佛自己真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眼泪说来便来,在眼眶中打转儿,哭唧唧的恳求说:“别打窝、窝真哒能把自己卖出去,真哒!”
杨广从水缸后面怯生生的探出头来,扒着水缸的边缘,抢在大汉发怒之前,又说:“窝、窝听缩,隋国公世子风牛之名在外……”风流之名……
杨广这具身子年岁太小,还豁了一只牙子,正好是大门牙,说话漏风,加之嗓音奶里奶气,不需要如何用力,说话便糯唧唧的,仿佛是一只软糯的糯米团子,天生给人一种毫无威胁的错觉,倒是让杨广事半功倍。
杨广怯生生的继续说:“往日里便有、有好些个人带着娃儿找上门去,你……你也阔以带着窝……带着窝找上门去,随便浑说几句胡话,便说窝是少郎主的儿砸!国公府为了面子,又辣么有钱,必然、必然会随便塞一些钱币堵住你的口。”
杨广说着,心中冷笑,自己现在身子太小,身上亦没有财币,无法在这混乱年代立足,不如利用这个醉汉,将自己带到隋国公府上,也是便宜的紧了。
醉汉哪里知道眼前的奶娃娃心窍之中竟有这么多道道儿,他本就是市井无赖,不学无术,平日里靠拐孩子为生,心里哪有甚么承算,被杨广两句话登时给忽悠了住,眼珠子一亮,满面的贪婪,似乎觉得可行……
……
“少郎主!放开我,小人知错了!”
“小人不敢欺骗!都是这小贼儿叫我来浑说!都是这小娃儿让我来诓骗少郎主的,少郎主开恩啊!开恩啊!”
国公府中喊叫窜天,一个大汉被好几名仆役扭送着往外押解,不停的挣蹦着,极力扭头大喊,却只有徒劳。
杨兼的仆役不耐烦的挥手,说:“快,扭送给京兆尹,便说这拐子敢在少郎主面前使聪明,得罪了咱们少郎主,让京兆尹好生款待!”
“是!”
“饶命啊!少郎主——少郎主……”
大汉惨叫着,却没人相信,毕竟那小娃儿浑身都是淤青,一看便知是被拐子虐待所致,这般小的奶娃儿能有甚么坏心眼儿?而大汉人高马大,一脸恶毒,怎可能是小娃儿教唆大汉来“碰瓷儿”?
小包子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被大汉的喊声唤了回来,扭着肉肉的小脖子朝外看,一双圆溜溜无害的猫眼,盯着嘶声力竭的大汉,唇角缓缓绽放出一丝不着痕迹的嘲讽冷笑……
拐子很快被扭送走,仆役看了一眼脏兮兮的小包子,连忙对杨兼说:“少郎主,拐子已然打发走了,少郎主为民除害,当真是义举!这……这娃儿便送走罢?”
杨兼堪堪意识到,自己穿成了同名同音的杨坚。提起隋文帝,那便不得不提起隋文帝这辈子最大的“悲哀”,便是死在了自己儿子杨广的手里!
杨兼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怯生生站在自己腿边的小包子,心里思忖着,如今的“自己”年岁尚轻,而且听仆役说“自己”尚未娶亲,这小包子并不是原主的亲生儿子,倘或喜当爹,应该没甚么利害关系。
但平白喜当爹,到底是个麻烦之事,更何况自己堪堪来到这混乱纷争的年代,诸事还多有不明,再多一只小包子,岂不是更麻烦?杨兼心窍中一时有些犹豫。
仆役见少郎主动了“恻隐之心”,立刻哭丧的说:“少郎主!勿说国公了,便是顺阳公主!顺阳公主倾心于您之事,天知地知,恨不得整个京兆都知!谁不知咱们少郎主往后是要做驸马之人,倘或顺阳公主知道少郎主突然多了这般大的一个儿子,定然要大闹咱们国公府的!”
杨兼一听,又是若有所思,没成想“原主儿”如此风流多情,不只是拈花惹草,还和公主有甚么纠葛。杨兼因着幼年的经历,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绝不可能喜欢上一个人,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都不在杨兼的考虑范畴之内,仆役倒是提醒了他,倘或有个儿子在,也不见得是甚么麻烦事儿。
方才杨兼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喜当爹,转瞬便决定了下来,喜当爹也好,有个儿子当“挡箭牌”,亦不错。
仆役想把小包子送走,小包子圆溜溜的眼眸立刻转了起来,杨广好不容易才到了隋国公府,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如同杨广所想,如今的隋国公世子年纪轻轻,看起来大抵十八九岁的年纪,换句话说,现在的“杨广”是不存在的,小包子绝非隋国公世子的亲生儿子。
但为了日后讨生活,杨广却必须留下来……
小包子眯了眯圆溜溜的猫眼,微微吊尾的猫眼瞬间变成了尖锐阴沉的狼目,为了留下来……不择手段。
小包子把心一横,一张小肉脸扬起,小炮弹一样冲过去,扎在杨兼怀里,两只短短的小肉胳膊“吧唧!”紧紧抱住杨兼的大腿,撒娇似的还微微晃了晃,圆溜溜的猫眼充斥着雾蒙蒙的水汽,瘪着肉嘟嘟的小嘴,声音可怜又软糯,奶声奶气的唤着:“爷爷!”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
杨兼:“……”险些被这小包子一口唤懵。杨兼差点子忘了,北朝不流行唤“爹”,“爷爷”和“阿爷”都是父亲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杨·奶音小包子·广:不择手段,便是最好哒手段~
杨·奶音小包子·广:爷爷!
杨·……·兼:……我儿萌型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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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沐浴
爷爷!
一声爷爷险些将杨兼唤得当场懵了,幸而杨兼十足“冷静”,仔细思虑了一番。在南北朝时期,“爷爷”、“阿爷”还有“大人”这种词眼,都是用来称呼父亲的专有名词。
严格来说,南北朝时期“爹”这个词汇也是指父亲,但是只局限于南朝人,杨兼生活的地域,恰好是北朝的北周,所以并不会用“爹”指代父亲。
杨兼堪堪做父亲,突然变成了“爷爷”,一时有些缓不过劲儿来,同样缓不过劲儿来的,便是国公府的仆役了。
仆役一听,这小娃儿恁的自来熟,这么快便唤上阿爷了,立刻呵斥说:“小娃儿,浑叫甚么?!”
杨广并不惧怕仆役,但仆役这么一呵斥,正好遂了杨广的心意,杨广装作惧怕的模样,活似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跐溜”就窜到杨兼身后,两只小肉手怯生生的扒着杨兼的衣摆,嗓子里还发出恰到好处奶声奶气的呜咽,小小的身子配合的颤抖了两下,当真是可怜又无助。
杨兼怎知道,眼前这个规规和和、软软糯糯的小包子,其实“瓤子里”乃是开疆五万、四夷臣服的隋炀帝杨广,他便是再冷静,再聪慧,也决计想不到,除了自己以外,小包子也如此不同寻常。加之杨广的伪装巧妙,杨兼还当是小包子真的被仆役给吓坏了。
杨兼拦住仆役,说:“无妨。”
随即慢慢蹲下身来,与小包子杨广平齐,杨兼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模样显得温和一些,不要吓到这怯生生的小包子,抬起手来轻轻捏了捏小包子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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