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怜冷笑说:“一个周贼的小贱种罢了,死不死两可。”
斛律光蹙眉,眼中露出浓烈的厌恶,对齐天子劝谏说:“天子,此子乃是周人镇军将军之子,昔日里镇军将军多加疼爱,视若心头之肉,如今天子得到了此子,正好可以当做人质,解除雒阳之围,用以牵制周贼,绝不能便这般打死了事……再者……”
斛律光又说:“再者,我齐人将士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素来对得起天地,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从来不眨一下眼睛,但这小娃不过四五岁大小,天子若是对小娃兵戎相向,传出去必然影响军威啊!”
天子被斛律光公一通说教,烦的透了,摆摆手说:“罢了罢了,就这样罢。”
冯小怜虽然不甘心,但她要讨好齐天子,自然装作善解人意的模样。
齐天子说:“既然斛律将军来了,正好吩咐下去,大军整顿,十万大军明日启程,开向雒阳,随寡人前往雒阳督军。”
“雒……雒阳?”一向老成持重的斛律光都懵了,震惊的说:“十万大军开向雒阳?那……那晋阳如何驻守?”
齐天子说:“为何还要驻守晋阳?周人已经服软,把他们镇军将军的儿子都献了上来,必然是怕了我大齐的威严,如今雒阳危机,寡人自然要亲自督军雒阳,难道有错么?”
不等斛律光回话,冯小怜已经开始拍马屁,说:“天子好厉害,督军好威严呢!”
斛律光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说:“天子,晋阳乃是我大齐天下的兵家核心,周贼献出隋国公小世子,便是想要瓦解晋阳的防御,好趁我们放松警惕,一举攻破晋阳,晋阳的兵马万万不成撤出啊!”
齐天子不以为然,说:“那斛律将军告诉孤,雒阳怎么办?难道雒阳便不是我大齐的土地了么?斛律将军难道没看到,孤一来到晋阳,晋阳的士气大振,是从未有过的精壮么?只要孤一到雒阳,我齐军的气势也会大振,十万大军,孤亲自指挥,还怕他一个区区的镇军将军不成?”
斛律光反驳说:“可、可是天子!周贼的大军还驻扎在晋阳之外,一旦天子离开晋阳,保不齐他们会杀一个回马枪,到时候……到时候晋阳怎么办?天子要把十万大军全都开去雒阳,到时候晋阳空虚,那……”
不等斛律光说完,齐天子不耐烦的说:“哪有那么多可是,难道晋阳没有自己的地方驻军么?孤带走十万大军,晋阳便空虚了么?晋阳可是我大齐的军事重地,难道连这点子兵马也没有么?眼下分明是雒阳更加重要。”
冯小怜应和说:“是呢,天子说得好有道理。”
斛律光还想说话,天子已经不让他开口,说:“不要那么多话,孤心意已决!”
斛律光心中仿佛点了火,无比煎熬,一旦十万大军撤退,晋阳绝对丢失,只是旦夕之间的事情。
斛律光一狠心,拱手说:“天子,既然天子执意拿下雒阳,卑将请命,留守晋阳,以备不时之需。”
冯小怜笑嘻嘻的说:“哎呀,天子您看呀,斛律将军一定是畏战,不敢去雒阳,妾听说,斛律将军以前被周贼的镇军将军打败过,必然是害怕的紧了,才不敢去雒阳呢!”
天子哈哈大笑起来,说:“也罢也罢!既然斛律将军老了,孤也不强求,你便好生的留在晋阳享清福罢。”
……
雒阳,周军营地。
刘桃枝受伤颇重,他逃离禁卫之后,遇到了阿史那国女派出的人,这才得知杨广被小皇帝宇文邕献给了北齐,不敢再耽搁,一路快马加鞭,也顾不得伤势,飞奔回来。
刘桃枝失血过多,几乎是奄奄一息,将事情的始末全部说清楚,又说:“隋国公……已、已被救出,但……下落不明……”
“报!!!”
士兵冲入营帐,急促的说:“将军,齐人伪天子率领十万之众,已经离开晋阳,向雒阳而来了!”
哗啦……
杨兼握紧手掌,掌心里染血的家规被死死攥成一团,杨兼的声音沙哑,透露着一股子阴鸷,冷冷的说:“召集诸位将领,幕府议事。”
“是,将军!”
幕府大帐之中,鸦雀无声,众人全都坐在席上,“哗啦——”一声,尉迟佑耆冲进幕府,脸上却都是不可思议,说:“小……小世子……”
宇文会“噌”的站起来,冲上去一把抓住尉迟佑耆的衣领,说:“是不是你告密?小侄儿去营救隋国公的事情,如此机密,是不是你?小玉米,我真是小看你了,竟然搞这套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戏码啊!”
尉迟佑耆冷着脸,使劲一甩,甩开宇文会的桎梏,说:“我从没做过这种事情!”
“你没做过?”宇文会说:“那是谁告密?!消息已经传过来了,你还想狡辩!现在小侄儿被送给了齐人,齐人那般心狠手辣,你欢心了?!”
尉迟佑耆怒目说:“我说过!不是我做的!小世子被抓走,我也很着急……”
“不是你?”宇文会还要质问,便听得杨兼淡淡的说:“够了,都不要吵了。”
杨兼的声音平静似水,没有一点子起伏波澜,好像根本不着急一般,但仔细一看,他收敛了平日里所有不正经的笑容,整张脸面充斥着冷漠和疏离,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杨兼慢慢抬起头来,扫视了一遍众人,说:“营救隋国公的事情,一切都是秘密行事,绝不会走露半点子风声,兼不信是尉迟郎主的问题。”
尉迟佑耆震惊不已,睁大了眼目,心中都是感激,说:“世……世子……您相信佑耆么?”
杨兼平静说:“诸位都是与兼同生共死过的人,从长安开始,一路到潼关,再到延州,东渡黄河,来到晋阳,围攻定阳,解救姚襄,成功拿下宜阳,进而是雒阳,这一路大江南北都走遍了,难道兼还能不清楚在坐诸位的为人么?现在并不是互相猜度的时候,冷静行事,切勿中了离间诡计。”
高长恭点头说:“正是,为今之计,需要解决三个问题。其一,是小世子的安危问题,齐人得到了小世子,可以起码确定,小世子目前不会有生命之忧,齐人一定会用小世子要挟将军退兵雒阳……”
高长恭冷静睿智,分析的井井有条,竖起两根手指,说:“其二,便是隋国公的问题,按照刘开府的意思,刘开府与小世子已经成功解救隋国公,如此一来,我们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后顾之忧,说的自然是小皇帝宇文邕那面的牵制。
高长恭又说:“眼下应该立刻派人去搜寻隋国公的下落,隋国公知晓咱们扎营在雒阳,一定会沿着河水南下,将军只要派人按照河水寻找,一定会找到隋国公,想必只是时日的问题。”
“这其三……”高长恭继续说:“其三,齐人南下发兵雒阳,我们该如何应对,还要请将军示下。”
众人听到高长恭的分析,全都冷静了下来,齐人抓住了杨广,肯定会威胁杨兼,到时候如何应对?怎么才能解救杨广,同时又不丢掉雒阳?这仿佛是一个千古难题。
杨兼眯着眼目,阴测测的说:“齐人抓住了我儿,必然以为兼不敢轻举妄动,此时如果按照他们的路线行事,唯恐被处处牵制,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打破他们的阵脚。”
杨瓒追问说:“大兄,如何反其道而行?”
杨兼幽幽的说:“主动出兵,北击平阳。”
平阳在雒阳的北方,在晋阳的南方,也就是说,如果齐天子想要帅兵攻击雒阳,最简单的路径便是途径平阳。
如今雒阳已经被杨兼拿下,正好北上扩张领土。
众人吃惊的说:“北击?!”
杨兼微微颔首,说:“对,主动出兵,连你们都如此惊讶,想必齐人更加惊讶,打乱他们的阵脚,只要筹码相当,我们才有和齐人谈判的本钱,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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