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谨的脑海轰然一声刹那空白,拿着的案纸的手都在打颤,几页纸滑落在地,他艰涩出声,“在边境,平阳郡主想要杀的人,是江扶舟。”
许是知晓这个消息的骇人之处,陆云袖十分理解徐方谨此刻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因为刚知道此消息时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脑子里弦骤然崩断,徐方谨再也想不起任何事来,只麻木地将证词看过一遍又一遍,试图找出其中的错漏,紊乱的气息让他难以集中思虑。
陆云袖长叹了一口气,“此外,长公主还提及了平阳郡主在年少时有个心上人,但平阳郡主从未说起那人是谁,且年岁久远,这些事还需要再查。”
“慕怀。”陆云袖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徐方谨木然的眸光里凝滞着交错的情绪,他将案纸放了下来,“无事,我只是太震惊了,需要缓一缓。”
送走了说要改日再谈的陆云袖,徐方谨将门关紧了,骤然跌坐在地,脊背发寒,四肢百骸都似冻僵了,心间尖锐的痛像是凿开了一个大口,灌入瑟冷的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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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建宁帝两度复位的故事借鉴于明史的夺门之变,但其他内容大体架空了,没有人物对应。
今天有点卡文,我明天努努力多写一点。(鞠躬)
第58章
徐方谨这几日过于魂不守舍, 偶尔连说笑的时候都会走神,若是一个人的时候就坐在窗前发呆,郑墨言和温予衡以为他还没从孔图南的死中走出来,也不敢擅自打搅。
只是几天过去了, 察觉出几分不对劲的两人, 就唤来了闭门生闷气的封竹西。听到这个消息后, 封竹西马不停蹄地敲开了国子监的门,然后以喝酒的由头把人拉到了延平郡王府。
酒香四溢,倒入青花梅枝雕银酒杯中, 咕咚似清泉漫石,徐方谨的眼眸倒映出宛若新月的杯沿, 他举杯而起一饮而尽, 然后转头看向了封竹西, 眼神里似有片刻的恍惚。
“平章,你叫我来喝酒, 就是看着我喝?”徐方谨撑着下颌,平静地问他。
听到这话, 温予衡快速用手肘捅了捅发愣的封竹西,然后扫过一个眼神给郑墨言,两人于是对了一下眼神,一齐倒酒饮杯。
郑墨言平日不喜喝酒,他咂摸了一下酸辛的酒意, 紧紧抿着唇, 很快筷子夹向了桌上盘中的烤鸭,他与郡王府管家相熟,转头低声又开始报菜名,看得温予衡是一愣一愣的。好在郑墨言还知此行的目的, 乖巧地给徐方谨夹了一筷子菜,劝他别光喝酒。
封竹西陪着徐方谨你来我往地喝了好几杯,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见他平静地有些不同寻常,在给他倒酒的功夫,忍不住问出了声,“慕怀,你还好吗?”
徐方谨酒品很好,就是饮酒后脑子混沌,思绪会慢些,他顿了一下,似是在认真辨认面对人说了什么。
他缓缓抬眸,对上了封竹西关切担忧的眼神,又转头看向了同样不明所以的郑墨言和温予衡,而后深吸了一口气,若无其事道:“无事,就是这几日想起了我爹娘,年少时得他们庇佑,时时操心,如今这个年岁了,无处奉养,想来惭愧。”
此话一出,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头。
郑墨言咬了一口马蹄糕,嘴里含糊道,“我是抱养来的,从小也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稀里糊涂就长大了。我吃得多,连抱我来的那户人家都嫌弃,小时候总挨饿,现在也想不起来了。”
三个人的眼光同样看了过来,郑墨言没心没肺地两三口继续吃,两腮鼓鼓囊囊的,豪气道:“没事,现在也很好,日子还是要过,人要向前看嘛。”
举杯碰了碰徐方谨的酒杯,然后喝了一口,实在辛辣,郑墨言一张白净的脸涨红了,面皮险些皱成一团,不耐地吐了吐舌头,“就是下次我还是喝点茶算了,这酒实在辣舌头。”
一向不喜欢喝酒的温予衡此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视线落到了清澈的酒盏里,似是也想到了往事,语气低了几分,“我其实也不太记得了,我娘很多年前就走了,她家道中落,是被人卖来温府的。幼时她时常点灯教我识字,待人和气,但身体一直不好,生下我幼妹之后就去了。”
在温家的日子过得苦,时常会忘了过往那些挤在心隅的温馨时刻,有时想想,后宅暗无天日,明争暗斗,她还不如早早离去,得此解脱。
温予衡再入口的酒液也变得苦涩了起来,在郑墨言的注视下夹走了盘中最后一块马蹄糕,入口后实在觉得过于甜腻了,嚼在舌苔上漫溢出滞涩。
徐方谨没想到他一句话让在座都伤怀了起来,这几日翻滚的情绪一直堵在心口,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压下翻涌上的涩苦,抬手替温予衡也倒了一杯酒,“少喝些。”
这心口不一的话让温予衡倏而失笑,拿起筷子给徐方谨添了些菜,“这话该还给你,你喝得不少。”
此时,封竹西在一旁默默不言,只唤管家过来给他换了一个更大的碗来,往里倒满了酒,摇摇晃晃端起来跟徐方谨碰了一杯,洒出些酒液来,他犹是不觉,咕咕噜噜喝了个滚圆,抬头就看到徐方谨几人忧虑的眼神,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看我干嘛,不是要喝酒吗?都满上。”
徐方谨按下了他这不管不顾的喝法,“平章,你慢些。”
不用封竹西说,全京城都知道端王妃脾性古怪,幽闭久居府内,十年未踏出过府门一步。就连亲生子封竹西都在五六岁的年纪被赶出了府,送去了怀王府。端王因是为国捐躯,战死沙场,延熙帝早早就封了封竹西为郡王,开府别居,也算宽慰功臣英灵。
封竹西趴在了桌上,双颊烧红,喃喃低语不知所云,“慕怀,你说天地下的爹娘都会疼爱他们的孩子吗?怎么我娘她不喜欢我,我努力读书练武,想去端王府看看她,她连门都不愿意开,这么多年,她就不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吗……”
密密麻麻的痛楚扎上了心间,徐方谨被问住了,眸光里怔怔发愣,若是换做几天前,他兴许还能说道几句。
可那日陆云袖来过后,他时常这样恍惚,反反复复问为什么,一遍遍告诉自己阿娘肯定是有苦衷的,但所有的秘密都淹没在覆满尘土的过去里,甚至在很遥远的年少,那些他曾以为自在洒脱的旷远边境。
骑射武学,习字兵法,阿娘都曾手把手教过他,打骂时的耳提面命,教诲时的温柔耐心,都与旁的父母无差。到底是因为什么,阿娘会对他起了杀心,又是什么让阿娘放弃了呢?
所有的谜团都似迷雾一般,随着江家的案件充斥在脑海里,来回翻滚不休,他不过挖开了一角,却似从此坠入无尽深渊里,四处碰壁,每一下都往他的心口破洞处砸。
耳畔实在鼓噪,眼皮烧灼滚热,徐方谨又倒了一杯酒饮下,麻木的思绪在此打成了结,纷杂的五味卷在喉间,扼住呼吸,肺腑扯着生疼。
不知何时,几人碰起杯来,你来我往,酒觞交错,唯有郑墨言偷了会懒,兀自以茶代酒,见几人无言以对,埋头饮醉,他无奈地劝了好几句。
在谁也没注意的角落里,星眠偷溜了进来,他好奇地探头,发现徐方谨和封竹西都在喝酒,他悄悄走过去,扯了扯封竹西的衣袖,好奇地问道:“你们玩什么呢?”
封竹西迷茫混沌间,已不知天地为何物,转头就看到星眠来了,他勉力眨了眨眼睛,没注意就打了一个酒气十足的嗝,星眠立刻皱起了眉头,小大人似地摇头,“平章,你这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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