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不和,人家也是亲父子,轮不到自己指手画脚。
王士净摆手,道了声无碍,然后便挑帘走进屋内去看中风的屈洪钧,独留屈利昭在原地跺脚懊恼不已。
***
刑部大狱内,几个涉嫌泄题的考生被分别关着,以防他们串供商量。徐方谨提着两层的食盒,经过了狱卒的检查后便放行。
在刑部大狱里历事过几个月,他们几个都对刑部大狱较为熟悉,也跟狱卒说得上话,温予衡和封竹西昨日还来仔细检查了狱内的吃食,见郑墨言吃饱了蜷缩着睡觉,他睡得实在安稳,也就没能说上话。
今日徐方谨只身前来,除了给郑墨言带些吃食,便是有话要问,好在他们还隶属刑部,各个关卡不甚严苛,又有宋明川和陆云袖放话,进出也方便些。
郑墨言无聊地对着墙发呆,捡了牢狱中的稻草开始胡乱编织,神情有些落寞,见惯了他没心没肺样子的徐方谨还有些不习惯。
他鼻子极灵,老远就闻到了有肉香,然后飞速起身,隔着栏杆,远远看到了徐方谨,兴奋地招手,双眼放光,等到徐方谨走进来将食盒打开,他迫不及待地捞出一个鸭腿往嘴里塞,腮帮子圆滚滚的。
徐方谨只好让他慢点吃,两人席地而坐,相顾无言,等着郑墨言先将烤鸭腿吃完。
郑墨言见徐方谨沉思不语,咬了一口鸭腿,含糊道:“慕怀,你说我要不要越狱啊。这刑部大狱我很熟,很好出去的,你们就别担心了。”
徐方谨的思绪被打断,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凉气,差点给自己的口水呛死,立刻压低声骂他:“你疯了不成,越狱罪加一等,你找死吗?还是想变成通缉犯,日后连桂花糕都不能买。”
郑墨言垂下脑袋来,闷闷不乐,“我就说说嘛。”
见他如此,徐方谨心有不忍,叹了口气,问道:“那日乡试你进去贡院之后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郑墨言思索了一下,“一开始就有人来说试题出了问题,要晚半日开科,知道题目之后我就开始写。号房里晚上很暗,我搁下笔就去睡了,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就发现好几个人围在我面前把我抓出去,说在我的号舍里找到了泄题的小抄,然后我就被莫名其妙地抓走了。”
徐方谨拧紧眉心,“会不会是有人趁你睡了然后将小抄放在你的号舍里构陷你?”
突然想到了什么,郑墨言凑近了些,“还有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讲,我半夜被人唤醒过,那人说叫我考过第一场就别来了,不然有危险。那时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谁知道后来听说了有人替考事发了,第一场之后就没来了,我才想起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厢又冒出来个人提醒郑墨言有危险,这人来头是什么无人知晓,现在只能顺着鬼面给的线索去寻虞惊弦了。
可只是坊间传闻,这个到底是不是虞惊弦还有待考证。
徐方谨看着郑墨言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扫而空,也不多耽搁,便拍了拍灰土起身,“重文,你好生在里头呆着,我们会想办法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墨言有些不舍,毕竟里面就自己一个很无聊,但他知道他不能任性,只好扯他的衣袖跟他偷偷说,“你问永王世子,我们是表亲,或许他会有办法救我。”
徐方谨抿唇,话落在嘴边到底没说出口,所谓的表亲只当你是弃子,根本没想管你,就是想让你当诱饵,掺和进科举舞弊的事里来,逼宦官露出马脚,然后一网打尽。
但他只道了声好,然后便转身离去。
徐方谨没出刑部大狱,而是步子一转,去了另外一间牢房,里头的人蜷缩在角落,失神落魄地驼背坐着,背影落寞凄楚。
许是脚步声让他有了些动静,萧则名蓦然抬起头来,就看见了徐方谨站在了铁栏之外,他恍神,直到来人说出那句受‘萧夫人之托前来’,他才连滚带爬地撞上的铁栏,满脸胡渣着仰头看他,瞧得出是金尊玉贵的公子哥,没人再一旁伺候,不过几日,就不修边幅了。
再看到萧则名,徐方谨其实心里复杂的。
萧则名当时年纪小,跟着他们玩的时候胆子也小,也就半大点孩子,个头也不高,所以当初听说他喜欢阿姐的时候也只当他少不更事。却没想到,会有一日他在江府遇难的时候冒着被连累的风险救了阿姐,让她有了安身之所。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感激萧则名。但眼下事发突然,他无法确定萧则名是否牵扯其中,科举舞弊是重罪,最要紧的是弄明白他有没有做过什么。
于是徐方谨废话不多说,直切主题,问他此次乡试的经历。
萧则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扯着他的衣袖,大喘了口气,哆嗦着身子,“我没有舞弊,也没有买题。我本来是想买的,但是年年发现了……”
徐方谨细心听,才慢慢从他颠三倒四的话里拼凑出完整的事情经过来。
萧则名听小厮小六子说有买科考试题的渠道,便心动了,拿出了三千两给小六子让他去外头联系人。但萧则名胆子太小,自从做了这件事后便心神不宁,茶饭不思,连书都读不进去。
江沅芷很敏锐,在她的逼问下,萧则名说出了此事。不知所措的他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特别是看到她甚少凝重的面色,更是痛苦万分,他也不想把事情弄成这样。
两人对坐了一会,江沅芷果决冷静,指出了科考买题是重刑,稍有不慎,会祸及家族。萧则名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发颤,还是江沅芷拿了主意,用剩下七千两做诱饵,逮住了毫无知觉的小六子,然后火速取回了剩下的一千余两。
江沅芷立刻拿着这一千多两去库房入账,自己又从这些年攒下来的私房钱里填了剩下的银两,凑齐了三千两,然后在来往的账目里标记清楚明白,萧则名不懂个中缘由,只好愣愣问她:“为何这钱还要入府里的账。”
紧张焦急了几日的江沅芷有些倦累,捏着酸痛的眉心,“三千两不是小数目,且银票在外流通会有萧家的印迹,小六子已经将银票脱手了,我们收不回最初的三千两,日后若说起来百口莫辩。眼下只能说是小六子手脚不干净,偷盗了你的钱银,被你抓住了。”
实在惊险,徐方谨也不由得为阿姐的心智和果断所佩服。
她本就生得聪明,书也读得极好,本来阿爹是准备让她去参加科举的,但赶上了江家那几年在朝廷里的困局,暂且搁置,后来江家出事,也就无从谈起了。眼下江沅芷,只能困于后宅,不过幸得长公主赏识,过府教导长公主南下时带回京都的弃婴。
萧则名怕极了,面色惊恐,“我都不知道题目如何泄题,他们不由分说地将我抓来,说是发现了我的罪证,可我真的没有舞弊,乡试前几日,年年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我怎么敢再去买题。”
徐方谨若有所思,萧则名没有科举舞弊,这是好事,意味着这就是冤案,要作假肯定就有破绽,而背后之人选萧家,想必也是看重了萧家的勋爵之位,陛下重视,朝野的眼睛都盯在此处。
如此大费周章,宦官怕是在科举里动了大手脚。抡才大典,登明选公,玉尺量才,系着天下士人的荣辱和期盼,故而历代严抓科举舞弊之事。
安抚好萧则名后,徐方谨这才走出了刑部大狱,乍现的天光刺眼,他微眯双眼,眸光落了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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