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妥的孩子气,江沅芷叹了口气。
可不是孩子吗?她遇见他时候,他还是江扶舟身边跟着跑闹的半大点孩子,年少时折花送她,稚声说将来要娶她,她只当是儿时戏言,自己有了心上人之后也就不曾记起。
可也就是这样的她眼中的一个孩子,却在江府灭门,她万念俱灰之际,偷拿了祖上的丹青铁卷去救她。且他心怀坦荡,不曾挟恩图报。当时她是罪臣之后,本来议亲的未婚夫一家避之不及。
走投无路之时,陛下赐婚,他前来问她愿不愿意,若是她不愿意,他就是拼死也会抗旨,送她离京。知晓他已穷尽所有,再不能陷他不义,于是她点了头,从此入了萧家的门。
江沅芷抚着他落了些青黑的眼角,眸中略过了些许的怜惜,“用功读书也要注重身体,我看你也憔悴了不少,是不是太辛苦了?”
萧则名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靠在她肩上,眼眸明亮,“年年,不辛苦,能娶到你我今生已经无憾了。我要再用功些,考上功名,做了官,这样就没有人敢再说你什么了,你的日子也会好的。”
江沅芷没说出口的话哽在喉里,她知道萧则名不是读书的料,年年乡试都榜上无名,可他还是拼尽全力,没日没夜地读书习文,看他一次次失望落魄,她实在于心不忍。
“读书也是要讲缘法的,太过执着对身心无益,我不求你高官厚禄,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好好过我们的日子,不必管他人说什么。”
岂料萧则名一下变了脸色,霍然起身,“年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也不相信我会考上吗?今年我努力了很久,我有预感,我一定可以考上。”
“我不是……”
萧则名不知道想到什么了,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你是不是还想着周正则,是,他是读书好,早早中了进士,步步高升,前不久还做了监察御史。我是一事无成,寒窗苦读十多年连个功名都够不上。可年年,当年是他先不要你的,他们家是怎么对你的,你不记得了吗?”
江沅芷见他满脸郁色,连忙起身,知道马上要乡试了他特别焦躁烦心,拉住他的衣袖,“我在后宅里都不知道他的消息,何谈什么念着,我与他早就绝无可能,我嫁给了你自然是……”
萧则名拂开了衣袖,打断了她,“这些年他一直没成亲,就是在想着你,郎情妾意,我就是那个毁坏你们姻缘的恶人。但周正则马上要议亲了,他也不要你了,年年,这世上只有我是全心全意对你好。”
江沅芷手中落空,险些跌倒,只能扶着案几勉强站立,一时间觉得头脑昏黑,天旋地转,但她还是强撑着,哑声唤他,“柳亭,我焉能不知你对我好,这世上,我除了你和心儿,再没有家人了。我只希望你平安康健,有没有功名都没有关系。”
萧则名见江沅芷神色哀戚,心下不由大恸,上前去扶住她坐下来,“年年,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说话。我只是……只是太过烦心了。”
江沅芷不再说话,只是怜悯地摸了摸他的头。
萧则名握住她的手,“我一定会出人头地,我会让所有人都看得起你,都敬你。年年你信我。”
安抚过江沅芷,萧则名又要回书房读书,这几月为了专心读书,他都搬到了书房去住,除了读书鲜少外出,但眼下他的步子又急又燥,额头上青筋暴起,面色难看。
走回了书房,他着急地来回踱步,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读进去两页。
忽而,萧则名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小厮,这是前几日府中新来的,很是机灵懂事,嘴巴也甜,没几日就顶替了上个小厮在他身边跟着了。
“小六子,你过来。”萧则名抬手唤人进来,又让他将门窗都关好,等到人凑近在跟前,他才低声问他:
“你上次说有人买题考上的事,真的靠谱吗?”
小六子眼底闪过一道精光,马上挂上一副笑呵呵的面容,“这是自然,那人还是我的同乡,不仅乡试买了题,就连会试都是买的,靠谱得很,他眼下都外放做官了,仕途前景大好。”
萧则名摩挲着下颌,残存的理智让他心里莫名不安,“可若是出了事……”
小六子凑到萧则名耳边,“这门路可不是一般人能走的,出了事自有上头的人保举,有钱能使鬼推磨,官场里多得是蠹虫,有几个是真的正经考上的。人家买题就考上了,若是不买,便永远被他们踩在脚底下。”
似是经历了一番挣扎,萧则名狠下心来,转身从书屉里拿出了三千两给小六子,“这是定金,若是真能考上,剩下的七千两我会尽快凑齐。”
小六子贪婪地盯着手里的银票,但不敢表现地太急切,做出一副慨然大义的模样,“少爷放心,为了少爷的前程,小六子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会给您办成这件事。日后少爷定能步步高升。”
***
京都未名府乡试的前几日下了雨,到了乡试当日,像是老天爷赏脸,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徐方谨、封竹西和温予衡来未名府送考,他们几个里头只有郑墨言要来乡试,徐方谨和温予衡都是等到明年参加春闺。
郑墨言手里还拿着芝麻糕边走边吃,圆溜溜的眼睛明净澄澈,与其他在考场外的紧张的考生不同,他像是来踏青游玩。
瞧见郑墨言这样,徐方谨长叹一口气,他是真担心他进去的头一天就把东西都吃个精光,所以给他准备的都是顶饱的干粮。这几日给郑墨言准备乡试的箱匣,徐方谨是各处跑动,原先郑墨言给自己的考篮装了十多个肉包子,还被他骂了一顿。
如今天气燥热,这肉包子放考篮里面怕是要坏。徐方谨请教了温予衡和孔图南后,往考篮里放了馒头、炒芝麻、烧饼、腊肉条和酱料,收罗好之后便让他自己提着,又叮嘱了几句在号房里考试的一些事。
郑墨言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反正徐方谨说的时候他正在扒拉着考篮里的吃食,气得徐方谨敲了好几下他的额头,“真该拿板栗再敲敲你的脑袋。”
郑墨言敏锐地竖起耳朵来,“板栗,哪来的板栗?”
徐方谨气得一下午没理他,什么话都跟他白讲了。好在郑墨言虽然在吃食上用心些,但也不是不学无术,四书五经都记得牢,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实则书读得不差。
到了京都贡院,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封竹西鲜少见过乡试的场面,好奇地东张西望,又问了身旁的温予衡乡试在里头是如何坐卧答卷的,说几句之后想起了孔图南,便问道:“怎么没见幼平,他去哪里了?”
徐方谨再一次仔细地检查考篮中的笔墨纸砚,笔管要空心的,他敲了敲,然后听到封竹西问,随口答道:“幼平说他今日找张先生看看近日新作的文章,便不来了。”
“——咚咚”
锣鼓敲响,贡院门口倏忽安静了下来,巡绰官和搜检官准备妥当,正准备让诸位考生入场,第一关便是要搜检,任何吃食和用具都要经过搜检。
封竹西眼睛尖,一眼看到了几个女子在其中,不由得称奇,“陆大人登科后,便陆陆续续有女子参加科举,虽是零星几个,但这举业也是锦绣繁盛。”
说时迟那时快,陆云袖随着几辆马车到了这贡院门口,惹来了不少的瞩目,毕竟她这几个月来风头正盛,办了浙江的杀妻案,在京都的街谈巷议里名声斐然,她在法场大喊刀下留人的桥段还被变成了戏剧和唱词,民间百姓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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