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谨静默了一瞬,没有否认,“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好看,满园桃林,落英缤纷,像是妃红色的落雪。”
孔图南若有所思地点头,“京都最大的桃花林在镜台山上,每年三四月,桃花便开了,明年会试完,可以去那处踏青游玩。”
徐方谨似是也想起了镜台山上的桃林,敛下黯淡的眸色,轻笑,“也是好去处。”
两人聊过几句会试之后,徐方谨忽而想起了虞惊弦的事,“幼平,你上回说虞惊弦是你的同乡,在你眼中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孔图南楞了一下,沉思片刻才道:“他自幼丧父,是寡母将他拉扯大,家中一儿一女,相互扶持。”
“凤歌笑孔丘,虞惊弦算是一个狂妄之人,他幼时生长在楚地,颇有江南文士的风流才气,多情肆意,给名妓题诗作曲,不惧他人论短道长。他打小他便名声在外,诗集歌会都有他的身影,是公子哥的座上宾。”
孔图南的脸色淡了下来,“不过我同他没有什么交集,我脾性古怪,独来独往,他这般众星拱月,不会识我。”
徐方谨十指紧扣,圈着圆口的茶杯,“经我这几日的调查,当年之事怕是有冤屈,他不像那种为了功名就隐瞒母亲死讯的人。”
他垂眸,眸光落在茶杯边缘,喃喃道:“听你这么一说,他还是一个性情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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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梦里不知身是客——五代·李煜《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
人面桃花相映红——唐·崔护《题都城南庄》
第40章
怀王府方竹阁院内, 竹林葱郁,风过竹叶簌簌,协隐之声,犹如天籁, 不修自妙。
徐方谨今日得了闲, 便被封竹西拉着入怀王府陪星眠玩, 封竹西还说许宣季南下带回来了不少新奇的小玩意,让他们一起看看。
封竹西一扫前几日的郁气,走路都带风, 嘴里碎碎念着今朝有酒今朝醉,饶有兴致地带着徐方谨在怀王府到处走走。他边走还边同他说起了各处的来历, 像是遇仙桥下的锦鲤是当年江扶舟养的, 白白胖胖的, 不过认人,时常躲在水中硕叶下躲懒, 不肯出来。就连在怀王府多年的封竹西,偶尔要拿着鱼食才能哄来几条。
故而当徐方谨随意靠在桥上歇凉, 桥下围了一圈金银赤色交错锦鲤绕着转时,封竹西愤愤不平,指着游得最欢的几个胖鱼头骂了两声,听得徐方谨忍不住想笑。
笑过之后他想起了正事,便将肩上带着的布包递给了封竹西, 说是江沅芷给江扶舟做的, 她不得婆母首肯,不能去镜台山,往年都是萧则名去的,但今年只能托封竹西带过去了。
话语中, 徐方谨委婉地提及了那日江沅芷在萧府里的境况,封竹西是越听越来气,在桥上来回踱步,气鼓鼓地样子把下头好几条游鱼都吓跑了。
“你们躲着玩呢,怎么不带上我。”星眠从桥的另一头走了上来,手上还拿着一个毽子,“我等你们好久,还说要陪我玩,结果自己在这玩上了。”
封竹西连忙蹲下同星眠道歉,然后起身让徐方谨先陪着星眠踢会毽子,他有要事办,去去就来,徐方谨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欲言又止,长叹了一口气。
星眠跟在徐方谨的身旁,指了指桥下的那条赤色鲜艳的锦鲤,说给它起了名字,又踮起脚尖寻那条墨黑色的,嘴里嘟囔着喊:“小黑小黑快出来。”
徐方谨护着他,很快就找出他口中那条通体黑色,鳞片在水面如碎水晶的锦鲤,指给了他看,恍神的时候想起当初在湖中的时候只有一指长,如今都那么大一条了。就连星眠,也长高了许多。
这厢看累了,星眠就被徐方谨抱着去院内踢毽子,两人你来我往,星眠雪亮的眼眸落在了锦毛斑斓的毽子上,跑累了就坐在一块磨平的观景石上看他自己踢,双手撑着下颌,笑意盎然。
封竹西匆匆赶了回来,面色有些不自然,徐方谨定了定心神,便听他说起了封衍要见他的事。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四叔他问得仔细,我还没说完他就知道了,让你去问话。你别怕他,若是他骂你,我就站出来替你挨骂。”封竹西心怀歉意,语气也着急些,好似料定了封衍看他不顺眼,找着机会就会骂他。
徐方谨失笑,将毽子稳稳拿在手里,递给了封竹西,“你同星眠玩会,我很快就会回来。殿下想知道萧少夫人的内情,自然会传召我过去,你不必介怀,更谈不上挨骂。”
当下的徐方谨实在想不到如何能马上让阿姐的日子能好过些,此番事后,依着萧夫人不辨黑白,只依爱恨的脾性,怕是会对阿姐的怨恨更上一层。萧家勋贵,在外也重脸面,当今之计,唯有借助权势,让他人敬重她几分。
“我让人带你去,你怎么走那么快?你知道怎么走吗?”封竹西在后头着急招手。
徐方谨听到了,缓了下脚步,这怀王府各处他都玩过走遍了,整修的时候封衍还让他动笔参详过,这院中的石子路便是他和封衍一起铺的。五年过去,偌大的怀王府还似当年,一分未改。
“着急走快了些,知道了。”徐方谨回过头应了一声,便跟着封竹西身边的人慢了几步,目不斜视。
封竹西眯了眯眼,喃喃自语,“慕怀也怕四叔呀,走那么快都乱了章法。”他拿起毽子,想找去星眠,却发现他乖乖躺在后头的大石上睡了过去,当即跳了起来。
“我的祖宗,怎么在这还睡着了,着凉了可怎么办。”封竹西赶快将小小一只的星眠抱在了怀里,看他消瘦,身无四两肉,心间泛起一阵一阵的心疼。
星眠眉眼舒展,唇边笑意未褪,显然今日是太开心,玩累了才睡过去的。
封竹西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子,“平安康健,莫要再生病了。”
***
站在门前,徐方谨的心怦怦直跳,故地重游,今日他的心在踏入怀王府的那一刻起心就一直吊着,他努力克制自己的目光和神态,不露出半点端倪。
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萦绕在心间,压抑着肺腑生疼。
“嘎吱——”门忽而开了,内侍请他进去。
徐方谨无处安放的手只好讪讪地垂落在了身侧,抬步走了进去。
走过无数遍的殿堂,如今还是从前那般,唯有案几旁的那盏琉璃玉柱掌扇灯,流光璀璨,给肃冷的殿宇添了分暖意。
来人引坐,徐方谨行礼后便坐了下来,抬头看向了端坐的封衍,见他双眸还是略失神,不由得在袖下攥紧了拳头。
“你所陈之事,本王已知晓,多谢你的留心。”封衍淡淡地看向了他,骨节修长的指节在椅侧上轻轻敲着。
从前他不觉得看不清有什么不好,这世间熙熙攘攘,看太清反而受其芜累。
但他现在忽而很想看清,至少见见他长什么样,平章为他喜悲,星眠说同他有缘,宋明川仅一个侧影就会错认。
“我年少时在江家住了几年,萧少夫人对我礼遇有加,那日见她受委屈,于情于理,都应如此行事。”
他说得太客套知礼,封衍听得心烦意乱,随手就抬笔在纸上写几个字,凭心意而写,也不知道在写什么。
“……”
徐方谨最是知道往日人前最是端肃清润的怀王殿下,其实最不耐长篇大论和说教和虚与委蛇的客套,若是遇到不得不听的,便随心所欲地提笔写几画,散散烦意。
但封衍比较要面子,隔着屏风仗着人家不敢抬头看他,只有在他身旁被他盯着看书习字的江扶舟能看到封衍偶尔的小性子。
可现在没隔着屏风,徐方谨本来忐忑不安的心化作了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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