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四面楚歌,一言难尽。
“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找证据,张孝贵提到了汪必应,这是一个重要的证人,他现下被关在都察院监内,若要审他,要移文内阁和都察院,此事我来办。这几日你们的卷宗还要再看,监牢切要看紧,每日轮换,不要懈怠。”
说罢,就让他们各自歇息去,自己则到刑部大狱里再巡视一番。
***
已入深夜,怀王府此时灯火通明。
来去的侍女仆从面上都如临大敌,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们已是轮换的第三批侍候的,而封衍则从白日到现在都没歇息过。
这几日星眠白日里忍着,都是到晚上在被子里哭,他不想让父王担心,所以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只不过被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星眠一遍遍告诉自己。
可他年幼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关于这种事情处理的办法,除了哭,他不知道该怎样不难过。
撑不过两日,星眠便又病了,额上起了热,府医褚逸也匆匆赶来,说是心神不宁,焦躁不安所至,并无大碍,并警告封衍不能再损身割血,不然他的病情会进一步恶化。
封衍从府外赶回来之后便一直守在星眠身边,寸步不离,将始终低热的星眠抱在怀里哄,到了深夜,才勉强退了热。
星眠闭着眼,眼角还挂着泪珠,皱巴巴的小脸可怜兮兮的。
封衍细心替他拭泪,见他渐渐入睡,就将他放在床铺里,盖上被褥,紧张了一日的心绪终于安定了下来。
松懈下来后,他才注意到脚踏不远处有一个红色的绳结打的平安扣,离床榻有些远,看着像是星眠自己扔出去的。
那几日的事情护卫早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封衍。
许是看星眠第一次自己交友,封衍不愿去打搅,但内心总有疙瘩,知晓徐方谨扮叫花子这事总要被揭穿,便让星眠自己去面对。不过是见过几面的人,能有多少的感情?知晓自己被骗了,日后才能更谨慎些。
星眠大哭之后回府,封衍还抽出了一夜的时间陪他读书玩乐,让他心里能好受些。若是能将这几日的事情说出来便好了,但星眠什么都不说,故作无事,全部自己憋在心里。见他如此,封衍也不想逼他说。
但封衍低估了徐方谨在星眠心中的地位,几日的功夫,他便让星眠为他茶饭不思,日夜忧虑,甚至又病了。
拿起了绳扣,封衍的手上的力道大了些,他也病着,这几日愈发劳累,也就只能模糊个轮廓,看不太真切。
“青越,你来看,这两个有何相像之处?”
另外一只手拿着了星眠放在床头木匣里的旧绳结。
青染最是心细,仔细对比了两个绳结,面色渐渐沉重,回禀道:
“主子,这两个虽看起来略有不同,但内里的编绳纹理却是一模一样的。”
第23章
久久的沉寂, 青染的心不免打鼓。
世子身边的物件自然经过了府医的检查后才能到他手里。他见过承安寺的平安扣,就那几个样式,系上的绳结也简单,他们也没当回事。
且之前的旧绳结一直是世子随身带着的, 很少经他们的手。当主子同时拿过这两个绳结让他仔细对照, 他才找到二者的相似之处。
见封衍神色不凝, 青染轻声问:“主子,可是有事要属下去做?”
封衍将其中一个较新的绳结随意放在了一旁,“研墨, 传密信给温予衡。”
纸笺上不过寥寥几笔,笔墨风干之后便置于信函里, 青染接过之后便依照封衍的吩咐出门去了。
烛台里微弱的光照亮这一隅, 窗外月凉如水, 偶听屋外芭蕉叶风拂过时的窸窣声响。
封衍静坐着,温慢的心跳仿若有声, 一下一下落在这堂屋内。
这些年来星眠生了大大小小的病,他都陪在身边, 每一次都会心悸,有时甚至不敢听他的呼吸和心音,又不得不听,如利剑悬梁,不得安歇。
积玉走后不久, 星眠便发病了, 彼时求遍名医,皆不可得,眼见着他一日日消瘦却束手无策。为了医治星眠,他远赴西南边域, 寻到了此处的巫医。
“违逆人伦,本就荒诞,不若就此放手,往登极乐,你们父子缘分已尽。”
一句话将封衍打入了深渊,他跪于佛前三天三夜,叩问诸天神佛,只求一线生机。
见他强求,巫医便给他一枝百树藤,又亲写了药方给他,但需以血亲之血入药,方能见效。
巫医长叹,浑浊的眼眸多了分悲悯,“但此方有损寿元,终不得长久,不过饮鸩止渴罢了。且这孩子体弱多病,能至舞勺之龄已是万幸。”
“……父王”,星眠细弱的声音响起,接着是一阵的咳嗽声。
封衍从惊梦中猛地醒来,快步起身,也不顾不得被他长袖拂倒的茶盏,跨过里间的门槛,几步的功夫便坐到了床榻边。
他俯身摸了摸星眠的额头,见没有发烫,接过侍女递来的温水,让他慢慢服下。
星眠躺在他怀里,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眸静静看他,小手摸上了他的略有些胡渣的下颌,“父王,你睡了吗?”
“刚睡过了,莫怕。”
星眠抓住封衍的手指,又问了句,“父王,我前几日写的字是不是不好?你不说我也知道。”
封衍轻笑,他那日陪星眠读书,是忧虑他不肯同他说遇到徐方谨的事情,却被误解成他不满意他写的字。
将他的手搁在掌心,封衍哄他,“怎么会,你还小,写出来的字就已经初具神态。再说,你阿爹十二岁时写的字还不如你。”
封衍顿了顿,回忆中的片段一闪而过,有些无奈地失笑,“他还有好些字写不对。”
星眠瞪大了眼睛,灿若繁星的眸子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惊诧,“父王你莫不是哄我的吧。”
封衍见他不信,便让人拿来了一个箱匣,解开上头的锁,将里面的整成一本的册子取了出来,翻开来前几页,
入目的是江扶舟三个大字,最为端正有形。
星眠指着那几个字问,“这不是挺好看的吗?”
封衍扶额,又翻过一页来,几个歪斜不稳的字,映入眼帘,“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
海青色纸笺清亮,存放多年依旧不改其色,豆大的墨点落在了“耀”和“髣髴”上的笔画上,且一行字大小不一,这是初学者容易犯得毛病。
星眠小声读过这一句,对这样的字实在是难以夸出口,他想不到这是阿爹十二岁时写的字。
“你阿爹从前惯会耍小聪明,给人写信,倒是知道将自己的名字练得端端正正,让人认清楚,其他功夫半点没用在练字上,偏偏还觉得自己有理。”
星眠又看向了纸笺的下方,封衍的朱墨字迹在一旁,清隽劲健,下头还跟着江扶舟的更正的笔墨,一连二十个“耀”字,还是那般歪斜,但总算好些了。
他又加紧翻了好几页到后面去,封衍细心地在他看完这一本之后又按照日子给他递了下一本。
只见江扶舟的字越写越好,每一页都有封衍的批朱和更正,偶有他的寄语——
“重写”“再抄五十遍”“尚可”“不许懒怠”
下头则跟着江扶舟的窝囊又心酸的回复——
“不想写”“写写写,等一会再写”“明日再写”“啊啊啊再也不给你写信了”“我马上写,你别不理我。”
上一篇:守寡后被亡夫的宿敌占有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