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季见礼后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来递给了素清秋,“苏夫人,我这里有一件事或许你会想知道。”
素清秋却十分警惕,她没看那封信,而是冷眼打量了一下许宣季,她向来没将他放在眼里,不过是个小商贾,若非和延平郡王有些交情,也不会得到金知贤的赏识。
“许先生,我素清秋知道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你给这东西有何所求?”
许宣季不卑不亢地对上了素清秋的眸光,“许某往日南边的生意承蒙苏家照顾,自然是愿苏家此次能渡过难关,若此事罢了,还望老夫人莫忘了提携许某。”
素清秋没放松警惕,她冷着脸拆开了那封信,一目十行看完,面色陡然沉冷了下来,“此事可当真?”
闻言,许宣季就知道她已然信了几分,“金大人在河南的时候曾与怀王殿下有交集,元先生远赴河南,就是把苏家暗中交代出去了,若非苏夫人断尾求生,眼下倒台的就不只是雍王了。是真是假,苏夫人大可以去查。”
素清秋身形定了几分,越发觉得今日来金府就是一个错误,心中萌生出森冷的寒意,难怪金知贤不见她,此前也多有冷待,原来是暗地里早有了动作。一双看不见的手骤然将她擒住了,商不与官斗,眼下她是进退两难。
“多谢,你的话我记下了。”
许宣季目送着素清秋远去的背影,眼底落了几分冷淡,唇边勾起一抹讥讽,许久,迎着萧瑟的寒风,他在巷口的深处隐去。
此时金府厅堂内,唯有元先生坐在圈椅里,定定望向了素清秋走的背影,攥着衣摆的手指泛了些青白,轻声问:“周先生,事情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了吗?”
适才厅堂里有旁人,周先生什么话都不好说,毕竟他代表的是金知贤的脸面,但现在面对着元先生,这位共事多年的僚属,他垂首道:“陛下眼看着病重,又派遣了齐王去督查陵寝一事,而齐王背地里与谢道南有往来,在河南的时候,齐王就盯上老爷了,他和苏梅见对于苏家的事有暗中有交易。”
元先生背脊发凉,手指僵冷,再看向周管家的神情多了些凝重,“那此番……”
周管家摆出了送客的姿态,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老爷在朝中多年,尚有人脉和根基,不必忧虑,先生请吧,老爷得闲就会唤你前来议事。”
等到厅堂里的所有人的散了,手中的暖炉冷了下来,周管家才擦了额头细密的汗渍,往堂内的暗堂里走过去。
里头正坐着金知贤,他正在伏案落笔,圈点查看这案桌上的名单和账册。
这里的暗堂能清楚地听清适才外头他们的争执和谈话,金知贤纹丝不动,风轻云淡,见周管家来,搁下了笔,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一壶热茶。
“乌合之众,不义之师,我金知贤也有今日。”
浓茶的腾起的雾气模糊了金知贤的面容,他的声音淡了几分,“可有什么办法,陛下看重我,无非是我肯做一些事,用得着我,步步登高,如履薄冰。但办事的钱不会自己生出来,手底下养着些贪肥蠹虫,这身下的船板早就破烂难堪了。”
“身居高位之人,卸磨杀驴,烹狗藏弓,人之常情罢了。”他话语里添了些许的凉薄,听得周管家心惊胆颤,不知是为了明堂高坐的陛下,还是为了此时的金知贤。
他拿起了案上的账册,随手扔进了火炉里,黑色的灰灼热燃烧,冒出烟气来,“谢道南还真自己稳操胜券了,他的板子也不稳当,就算是当上了首辅了又如何。”
此话一出,周管家面上的汗又多了些,看向金知贤的眼中满是担忧,“老爷,眼下可怎么办?谢道南这一次是来势汹汹,似是要翻起往日的旧账,有些官员捏在他手里,不得不防。”
金知贤缓缓起身,眼底落了些燃烧着的火苗,“怕什么,破船还有三千钉。再说了,陛下病重,谁说齐王一定会登临大位。”
周管家心下一凛,只听金知贤沉声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砰——砰—”
两人叙话间,忽然听到屋外有熟悉拐杖的点地声响起,金知贤眉头拧起,忙不迭地快步走出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来寻人的金老夫人。
金知贤迎了上去,扶住了金老夫人的颤巍巍的身躯,“娘,天寒地冻的,你跑出来做什么,前日太医才来看过,说你的身体要静养着。”
金老夫人如今八十二的高龄,丧夫寡居后就独自拉扯金知贤成人,她年轻时熬坏了眼睛,老来已经看不清了,只能倚靠在下人的搀扶下才能寻些路。
她粗糙的手抚摸着金知贤的脸,“慈明,我听下人说,有人找上门来,可是出了什么事,你可别瞒着我,我眼虽然瞎了,但心里跟明镜似的。”
金知贤安慰老娘,侧身从女仆手里接过了鹤氅,披在了金老夫人的身上,温声道:“又谁到您面前嚼舌根了,没有的事,孩儿这几日好着呢。”
金老夫人瘦弱的身躯靠在了金知贤身上,满是皱纹的手不住地摸着金知贤的脸,要一遍一遍确认他的安危,“是不是从前你姑母家的事,我就知道那个张孝贵不好,险些连累了我儿。”
“都多远的事了,姑母家这不是没上门来了吗?娘你别担忧,孩儿没事。来,夜深了,我扶着您回房里歇息。”
周管家却知道内情,张家之所以不上门了,是因为浙江杀妻案之后,金知贤暗中寻了盗匪,将张家屠尽了,一直瞒着金老夫人这个消息。张家一再依仗这当年的几饭之恩,在外惹是生非,出了张孝贵的事后,更是让金知贤舍了齐璞,不得已闭门养病,不理朝事,这无疑是惹怒了金知贤。
扶着金老夫人走出了门,金知贤俯下身来,“娘,我背您回去吧,这天昏地暗的,走多了你就累着了。”
背上了金老夫人,金知贤走得很慢,沿途的灯笼打下了交叠的长影,金老夫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太轻的重量让他不由得心沉了几分。
“慈明,听阿娘一句劝,什么首辅,高官厚禄都不算什么。活到这把年纪了,这些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娘这几日总是想,幼时你太苦了些了,那时一口饭都吃不饱,才会执着于这些身外之物,可娘只想你能平平安安的。”
金知贤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下,他抬眼看向了孤悬在天边的皎月,“娘说的是,孩儿记下了,您老都八十了,还让您为我操心,是慈明的过错。”
许是出来久了,金老夫人有些疲累了,她攥紧了金知贤的衣衫,喃喃道:“大不了这官咱们不做了,回到乡里,总不会饿死。”
金知贤没应答,眸中沉潜了些深幽的光,他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将往后院里走去。
***
未名府值房里,徐方谨天不亮就来此地坐着了,案桌触手冰凉,点起了一盏烛火来,照亮了此方的天地。
而后他动手烧了一盆炭火,烧壶热茶放在一旁,先是看完了这几日的衙里积压着的公务,推官需要听审百姓递上来的案件,近了年关,诸多事都涌了上来。
不过一个时辰,他就将手头上的事情分门别类地放好,在纸上记下了个中要点,细细对比确认无误后,他从怀中拿出了江礼致寄来的信件,摊开在桌上,用木尺平压过。
上头写了江礼致找到了被永王世子藏起来的孟玉瑶,也就是他哥哥江池新的妻子,江家覆灭后,她充入京中教坊司,后来被封铭救了去。
徐方谨读过几行字,眼神凝在几个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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