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经过几日的查访,终于知晓了李忠冲认罪的原因,在别院的李忠冲父亲和兄弟被人抓走,用来威胁李忠冲。
一颗板栗向天投掷,很快进了郑墨言的肚子里,“你们大人只想拿到东西,并不想救张孝贵,这个案子谁碰都惹一身腥臊,为着仕途,金大人也不想掺和吧。”
“君子一诺,我们也惹不起你们大人,知道得越多我们死得越快,东西我们绝对不会看,你放心。”
来人目光凝了一瞬,冷笑道:“倒是小瞧你们这些毛头小子了。这件事待我回去禀报大人。”
郑墨言跳了下来,收了长剑,便准备走出去,“静候佳音。”
突然后头一阵寒风袭来,那人气不过自己被郑墨言几人哄得团团转,匕首出鞘,飞刀而来,裹挟着极锋利的阵势。
“——啪嚓!”
飞刀与掷出去的板栗壳相碰撞,砸在了地上,可见力道之大,靶头极准。
再一抬头,就看不到郑墨言的身影了。
烛光打照,风唳穿过,只描摹下那人落拓瘦削的身影。
***
皇宫内禁,飞檐廊角,朱红色的宫墙巍峨,殿宇重重,回廊阔道,气势恢宏。
刚面过圣的两位阁臣步履沉重,思及陛下所言的陵寝殿宇,不知要徒耗多少民脂民膏。兵部近日来奏报北境异动纷繁,三月前诚心进贡、请旨请封的布尔达部族,今日却报犯屡犯甘肃,掳掠边民。偏生济州刚定,兵疲人困,朝廷只能派人宣旨训斥,纸上谈兵罢了。
而如今朝野上下的无数眼睛都盯着浙江的案件,哪里还顾得上河南旱饥,大批灾民流落到京都。
王士净还想同身旁的谢道南谈及河南赈灾的事,却被他一句话噎住。
“静翁,与虎谋皮,终不可取。”
说的是他为了自己的门生弹劾齐璞一事,谢道南这是把自己跟金知贤说道在一起了。
王士净捋了捋胡子,毫不客气地呛声:“豺狼当道,虎豹横行,有时权衡机变不失为上策。我焉能不知金知贤想要收拾他那个不听话的学生齐璞。我正好看齐璞不顺眼,有这个机会参他一本。浙江一事,迟早要有结果,再不结束,怕是纷争不断。”
谢道南敛眉沉思,不欲在这件事上同他再辨,说起了另外的事,“陛下今日提起了秦王,还多加夸赞,可是动了…”
他话还没说完,王士净就立刻摆手,“停停停,别跟我说这些。圣心莫测,陛下膝下的诸位皇子各有脾性,我才不掺和到里头去。眼前的民生更为紧要,哪能算到千秋万代。”
谢道南知道这是王士净在跟他打机锋,但知晓他向来不喜秦王,也就按下不表,两人结伴便往宫门外走去。
乾清宫内,肃穆沉寂,来往的宫人都提心吊胆,勤心办事,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熬好的药被送到了宁遥清的手里,他端得稳,便快步走进内殿,多年伺候人的功夫,让他连行步都静无声息。
“陛下,该喝药了。”
建宁帝正在看金知贤给他呈上来的陵寝制工图,他用朱笔勾画,一寸一寸仔细看过去,神态认真,思索时眉头拧紧。由于饱经风霜,他身子骨瘦削些,脸上也带着沉郁的病气。
“鹤卿来了。”建宁帝将笔搁下,面上和蔼,任由宁遥清替他收整桌上的物件。
他喝过药之后,又用宁遥清递来的帕子擦拭嘴边的药渍。
每日服药后,建宁帝心绪都不佳,宁遥清更加小心谨慎,不敢错看半步,这般的姿态落在建宁帝眼中,让他不由得轻笑。
“想你年纪尚轻,怎一举一动皆老气横秋,过分恭敬,失了生气。”
宁遥清侧身站立,腰背板正挺直,如松柏清润,听到建宁帝此话,也不改其色,“陛下说笑了,这是宫中的规矩,奴婢不敢逾矩。”
知晓他性子,建宁帝便不再打趣,想起了刚刚一同议事的王士净和谢道南,眸中不由闪过了一抹冷意,语气也淡了下来。
“王士净和谢道南也是多年的老臣了,朕让他们入阁参机,统率百官,不是让他们跟朕对着干的。不过是陵寝里多了几条神道,多了几座殿宇,怎么就弄到国困民穷,社稷凋敝的地步。”
宁遥清敛眉不语,他每日看锦衣卫记报,知晓这几个月来,河南灾荒,地贫民饥,流荒四地,京都城外便有不少灾民。与此同时,漕河拥塞,漕粮难以运达京都粮仓,而致京内米价腾贵,哪还有什么余米?城外乱葬岗和义民冢的尸身烧了一坑又一坑。
但在建宁帝扫过的冰冷眼神中,宁遥清还是恭敬回应:“陛下是一国之君,受万民供奉。”
像是得到了某些虚无缥缈的安慰,建宁帝长叹一口气,“百姓苦,百官也苦,但这日子总要过。”
眼困人乏,药效上来了,建宁帝随手拿过案桌上摆的木雕,浑浊的眼神里似有些恍然,缓声道:“秦王为贺朕诞辰送来的木雕材质好,模样也精致……”
他的手慢慢抚摸过线条流畅,漆身曲度的雕龙,“可朕还是喜欢积玉当年亲手给朕雕的那个麒麟,说是四不像,在他手里还真的是虎头蛇尾,不见章法。”
宁遥清知道那个木雕,不过在江扶舟跪在殿外跪了三日求旨要嫁给封衍的时候,便被建宁帝摔了个粉碎。自那时起,他便知道陛下对江扶舟动了杀心。
说起江扶舟,建宁帝语气添了分怅然和冷戾,“朕以为朕是独一份,没曾想他给封衍雕的木雕有几大匣子,当真是亲疏有别。”
他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屈指敲了敲桌案,“鹤卿,你同积玉是年少好友,未曾听说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宁遥清怔楞住,眸中略过几分的惘然,慢慢开口道:“奴婢一开始特别讨厌他。”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到了宁遥清这一代,宁家已经没落,窘迫到再不能留在京都生存,但宁遥清的父母还是拼死将宁遥清和宁遥白托付给了京里的故旧门生。
京都米贵,居大不易,他们身无余钱,窘迫度日。所谓的故旧受过宁家牵连,处处苛待他们兄弟俩,家中重活累活全部由他们来做,一日只能吃个三四分饱。宁遥清尚能忍耐,但宁遥白却时常饿到头眼昏花,此等情状下,宁遥清拼命读书替人抄书,祈求早日考上功名。
初次见江扶舟这个纨绔,宁遥清便不喜他。江扶舟整日跟着那些个膏腴子弟走街串巷,替人买办做事,听闻他劣迹斑斑,到处惹是生非。
他们有交集还是一次江扶舟带了两只鸭腿和几个烧饼路过街巷,正巧被饿昏头的宁遥白见到,太过渴求的目光让江扶舟驻足停留,分了一部分给他。
但平日里只喝米粥的宁遥白哪里能吃这等荤腥,刚啃完一个鸭腿,就受不住倒下了,被正巧赶来的宁遥清巧了个正着,当场就跟江扶舟打了起来。
江扶舟当即跳起来,扛起宁遥白就跑,边跑边大喊,“巫医,巫医!救命啊!有人吃鸭腿倒下了。”
后来经过江府的巫医诊治,是因为宁遥白许久没碰荤腥,骤然吃油腻之物,脾胃不耐,调养几日便好了,知道错怪江扶舟的宁遥清给他认错。
“你们吃不饱饭吗?”
年少时的宁遥清自有傲骨,不愿向他人吐露难处,冷硬地说了句不关你事。
可江扶舟却为了赔罪,硬是包了他们三年的饭食,日日送来,风雨无阻。起初宁遥清推辞,但耐不住宁遥白实在饿到难捱,只能接受了这好意。但宁遥清私下想要给江扶舟教习课业来报恩的时候,他却躲得比兔子还快,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帮江父整理书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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