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过后的封衍绕过了屏风,看到失魂落魄的徐方谨,他的脚步蓦然顿了一下,温声唤他:“积玉。”
徐方谨缓缓抬起头来看他,目光却是先落到了封衍手中拿着的木匣上,哑声道:“是不是查到了?”
封衍缓步走来,坐到徐方谨身旁,而不明所以的封竹西则坐在了他对面,抬头替他们倒了两杯热茶。
只听封衍眉眼深敛,沉声道:“这些尸骨让仵作都验过了,年齿对不上。”
这话无前因后果,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封竹西抬眼看向了徐方谨,忽而呆怔诧愕,手臂不住发抖,打翻了案桌上的茶盏,“积玉,你……”
只见徐方谨双眼通红,眼角的泪倏然滑落,脸色苍白,从未见过他这般的封竹西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跳起来,“又出什么大事了。”
“平章,你先回去歇息。”封衍将发怔无措的徐方谨揽抱在怀中,淡声下了逐客令,“有事明日再说。”
封竹西放心不下,三步一回头,直到走出了寝殿他还没缓过来,夜色朦胧,冷风吹过后颈,后知后觉的寒凉漫上了脊骨。
徐方谨把头埋在封衍的怀里,湿热的眼泪滑落在他衣襟。
浙江杀妻案后,封铭曾陆陆续续给他了些尸骨,同他说这是江怀瑾和江池新的遗骸,他一直安放着。这几日他得知齐王的身世后,便让人去勘验尸骨。
徐方谨抱紧了封衍的腰身,喃喃道:“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告诉我,他没死。”
将眼下所有的事连在一起,终于得出那个他不得不相信的事实,江怀瑾或许没死,他是那背后之人,一步一步引着他去发现真相。
一路走来,原来江怀瑾一直在暗处看他,冷眼旁观他在官场的泥沼里摸爬打滚,看他每靠近真相一步,就越痛苦。
封衍低头吻过他眼角咸湿的眼泪,然后拿过他手中攥得已经不成样子的手书,默然看过了几眼,眼底沉了些冰冷的郁色。
情绪大起大落的徐方谨在熟悉的怀抱和气息中渐渐耷拉下眼皮,只是拉着封衍衣袖的手死死抓住,不肯放开。
感受到他的焦躁不安,封衍将他抱更紧了些,慢慢拍了下他的背,“睡吧,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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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错估了一章,下一章才进入最后一卷。下一卷里积玉就要用本名来写了(已经痛失本名两卷了)
今天下午被流浪猫抓了(哭),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写得有点少,请大家原谅。
第103章
朝堂里的风浪渐歇, 近了年底,各衙门挤压的公务都在加急处置。内阁里谢道南升任首辅,但谢将时闹出的动静不小,他入宫觐见后领了圣命, 不待年关就远赴北境, 关于谢家父子决裂不和的传闻甚嚣尘上。
听闻谢将时在贺逢年的府邸逗留了几日, 归家之后就与谢道南大吵一架,而贺逢年又渐渐与顾慎之来往密切,与恩师谢道南倒是疏远了。这些事衍生了乱七八糟的传闻, 好事的言官甚至讥讽谢道南手握权柄,但失了人心。
同时, 延平郡王封竹西经办的官商勾结, 人口买卖的大案有了结果, 江南巨贾的苏家掌门人素清秋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牵扯其中的官员移交都察院, 长公主驸马苏梅见自请和离,陛下允准。
另外一桩秘闻突然从街头巷尾里传出, 驸马苏梅见是扒灰所生的奸生子,但此事不过流传了半日,散布谣言的人就被锦衣卫的人就地绞杀,一时震慑极大,风声鹤唳, 无人再敢拿出来闲谈。
长公主府邸里。
宁遥白抱臂依靠在门上站着, 看着弱不禁风,已经瘦的没有几两肉的苏梅见,眉头紧皱,声音冷冽, “苏梅见,你……”
杀人无数,手段利落狠决的宁遥白一眼就看出了苏梅见气数已衰,命在旦夕。
苏梅见缓缓拱手俯身行了一个大礼,让向来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的宁遥清眉眼深敛,只听他温声道:“宁大人,别来无恙,此番得大人相助,才平息了京都里谣言。”
宁遥白面色寡淡,“此事关系到皇室颜面,是宁某的分内之事,与你无关。”
他轻扣门扉,“我受长公主所托,让你见素清秋最后一面,你进去吧,尽早出来。”
苏梅见面不改色,撩起衣袍后迈步走了进去,几步后他突然脚步一顿,侧过身去,“宁大人,有劳了。”
他眼神里沉潜了复杂的情绪,只言片语,似是意有所指。
砰的一声门轻轻关上,将外头刺眼的天光都隔绝在外,屋内倏然昏暗了下来。
坐椅带着枷锁却坐得挺直的正是素清秋,她消瘦了些,鬓边斑白的发梳得齐整,眉峰凌厉,但见到衰瘦的已经没有人形的苏梅见,几乎快要认不出来,她怔楞了一下,“你这是解毒了。”
苏梅见径直缓步走向了书案旁的紫檀木雕花圈椅里,“托母亲的福,儿子的毒已经解了。”对上素清秋难以置信的眼神,他轻笑道:“母亲想得不错,这毒是无解,但一生所累,我亦想走得轻快些。”
实在没想到苏梅见会以这般决绝的方式解毒,素清秋别过头去,冷嘲道:“我看你是被美色迷魂了头,但你也不想想,苏家一出事,封溪岚就将你弃之敝履,大难临头各自飞。”
苏梅见抬手在杯中倒了一杯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母亲与虎谋皮,如今也落得个这般下场。金知贤早在去年就想好了要退,设下了荥阳矿产案,前脚将宦官拉下水,后脚苏家深陷其中,棋高一着,今时今日,全是母亲咎由自取。”
素清秋冷冷一笑,“若没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苏家今日未必有此下场,我与金知贤共谋多年,他借我的手敛财牟利,替陛下修了陵寝,倒是想着寻退路了,哪有那么容易?”
苏梅见无意与她辩驳,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侧过头去看窗外疏落的枝条掩映的剪影,“母亲,你手上那么多人命,午夜梦回之际,可有悔过?”
素清秋嘴角拉下,身上的枷锁哐啷作响,“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冤魂若要来寻我,大可地府相见。我这一生,成也萧何败萧何,若非生了你,我早就没命了,临了,也因你前功尽弃。”
苏梅见知道若不是他自幼体弱多病,祖父不会让母亲存活,也不会料到她竟有胆气下毒,先下手为强,夺过了苏家的权柄。
但这些年来,她为了权势,不惜与金知贤共谋,看上去苏家蒸蒸日上,实则步步踩在了刀刃上,现在更是做了金知贤隐退的垫脚石。
苏梅见缓慢地呷了一口茶,干涩的喉咙渐渐渗出血腥味来,撕裂的疼痛从心间漫上,眼前的视线模糊了些,茶杯搁下,浑浊的呼吸似有些急促,“也对,儿子这条命是母亲给的,理应走在母亲前头。”
此话一出,素清秋蓦然抬头看他,却看到了他嘴角滑落的血迹,刹那间失声:“雾山。”
她霍然起身,但沉重的枷锁让她不得不跌坐在地,噼啪的一声响,她目眦欲裂,很重地往前膝行了一步。
苏梅见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忽听屋外飞快的脚步声传来,太过熟悉,以至于那颗跳动的心还会很重得沉一下。
弥留之际,他似是看到了那日在兴化寺,高台上遥遥一望,封溪岚衣袂飘然,他一见倾心。
“砰——”
门突然被推开,封溪岚大喘着气,鬓发凌乱,只见苏梅见单手支额,静静坐在书案,一如往昔,眼眸静静垂落,似是在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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