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骇然,又牵扯到了旧案,王慎如也立刻看了过去,凝神沉思,许久他才开口,“河南这地方水深得很,何止这一起旧案,近日我亦发现了些许的线索,关于前几年江府的案子,江礼致运粮一事就颇为诡谲。”
徐方谨惊愕,不经意间笔墨在纸上划过长长的一道墨痕。
只听王慎如压低声音继续道:“且我怀疑,我父亲的死不是意外,他一直在调查当年江府的案子,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江大人和靖远侯会牵涉到谋逆案里去。”
顾慎之前几日寄来的密信里有谈到王士净的事,他言及了蹊跷之处,但只是几句密语,只催促王慎如快些回京,称有事协商。
所有的消息全部充塞在脑海里,玎珰作响,徐方谨的思绪蓦然连在了一起,如果有人为了要阻止王士净找当年真相,那杀他灭口之人肯定也与当年之事逃不开干系。
电光火石间,徐方谨忽而想到了王士净和王慎如之间不和的传闻,且时间也很微妙,他不由得问出了声,“王兄我可否问你一件事,若你不想回复,可以不用答我。”
王慎如顿了一下,面色淡了几分,“你是想问我和父亲之间的罅隙对吗?”
见徐方谨点头,王慎如定定地看着他了许久,才道:“这涉及到一件旧事。当年我母亲病重在床,去寻我父亲而不得,就此落下卧床不起的顽疾。”
“后来我愤然之下去查,竟然发现我父亲那日竟在外头私会一个女子,不肯归家看我母亲。我怒气冲冲地去问那人是不是他的外室,父亲避而不答,只说与我无关,让我不要继续查下去。从此我和他之间便有了解不开的心结。”
徐方谨犹疑不解,王士净为人耿介中正,这么多年唯有家中的老妻相伴,一子一女皆是正妻所出,夫妻鹣鲽情深,患难与共,怎会又冒出来一个外室。
这样的困惑王慎如不仅有,而且存在很多年了,一开始他百思不得其解,看着病重的母亲,在深重的怨恨里对王士净百般憎恶,亦厌恨他甚至不肯出言解释半分。
但经久的年岁里,王慎如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经过走访和勘察,他终于发现了些许迹象,故而他神色复杂地看向了徐方谨,先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听闻慕怀幼时在江府小住过一段时日,想必对江府有些了解。不然也不会托人关照萧少夫人。”
徐方谨脑中的弦忽而绷紧了,他忽而有预感,王慎如接下来所说的话可能与江府有关,手心里凝出些许的汗来,喉中发紧发涩。
王慎如沉默片刻,轻声道:“此女子与江怀瑾江大人有关,据我所知,他们相识很多年了。但到底是什么关系,需要等到我回京在继续查访。”
恍若晴天霹雳,在徐方谨的脑海里炸开,他没想到有一日会听到这样的消息,他怔楞了许久都没缓过神来,直至王慎如唤了他几声。
王慎如也没时间多呆了,顾不上多说,只说如果有消息到时候等徐方谨回京,他们再一同商议,然后将自己随身带来的书册放在了案桌上,“这是关于救灾救荒和瘟疫的书册,你们应该用得上,往后危险重重,还望慕怀和小郡王多多保重。”
“我不宜久留,就先告辞了。”说罢便匆匆推门而去。
徐方谨站在门口,明月高悬独照,他直觉浑身冷得可怕,寒意浸过四肢百骸,阿娘的事情还没查出来,现在又多了阿爹这件事,往事迷雾重重,他忽而有些胆怯和惊惧。
难道爹娘当年的感情是假的吗?可为何他察觉不出半点端倪?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头疼欲裂的徐方谨只能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吹着夜间的凉风不住出神,手指冰冷刺骨,再也捂不上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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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从此不敢看观音——出自《梁祝》台词
第68章
窗外是这段时日里难得的晴日, 日光透过六角楹窗打照进在屋内的书案上。
封竹西和徐方谨天不亮就出府去督管中明府赈灾的一切事宜,先是带着人巡视灾区,再与河南官员一道商议安置流民的居所,安排人手清理无人认领的尸身, 烧毁后立下义民冢, 临时搭建救济堂, 安抚病重灾民。
回到居所时已是申时,日头正暖,但封竹西累得倒在椅凳上, 衣摆处有泥泞都顾不得换衣,一扭头就歪着睡了过去。粗粝的手指上磨出了血泡, 手腕上亦有几道划痕, 发皱的面皮上写满了疲累, 眼底乌青一片。
封竹西从来没有那么累过,也不知道地方赈灾会出现这么多事情, 刚刚回来之前,流民居所里出现了强壮的灾民抢夺幼孩吃食的事, 一面还有缺银少粮等焦头烂额的事情禀报上来等着他拿主意。
他头一次学着如何去妥善处理这些事,安排人分流灾民,若身体强健的便让他们以工代赈,不吃白食,空闲的时候翻看救荒的书, 咬着笔满头大汗地记下来, 还要学会比照高低不平的粮油米面的价钱,计算出各种用度,几日下来已烂熟于心。
徐方谨从箱匣里找出药来,拿过小马扎来坐下, 给封竹西身上看得见伤口上药,他低头仔细轻擦青白的手背,恍然间想起了封竹西年少时贪玩,跑马摔跤滚落在地,倔强地隐瞒起来怕给封衍发现他偷跑出去。
等到江扶舟发现时候,封竹西膝盖上的伤都破皮渗血青紫了好一大块,他俩就躲在后花园里上药。那时封竹西才半大点,而如今的他十六岁,这一年来历练颇多,在摸爬滚打里心智愈发成熟。
许是有些刺痛发痒,封竹西缓缓睁开倦累的眼皮,见是徐方谨,他轻笑一声,“慕怀,哪有那么娇气,就破了几个口,划了几道痕,过几日就好了。”
饶是这样说,他还是任由徐方谨给他上药,等到上过了药,他便拉过椅子靠近书案,趴着看徐方谨整理账册,面前摊开厚厚的几大本,一些朱笔勾画的痕迹映入眼帘。
不知何时封竹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已近黄昏,他恍然间看徐方谨伏案对着账本蹙眉的神情,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沙哑的嗓音问他:“慕怀,你怎么也不歇一下。”
然后扭着酸痛的肩膀和脊骨,封竹西站起身来,松泛几下僵麻的腿,转过头的一瞬他突然看到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屋内,他眼前一亮,“是你?那日你救了我之后便不见踪迹,我还想着要寻你。”
鬼面脚步顿了一瞬,他没想到那日救起封竹西后,只匆匆一眼还被他记住了。
徐方谨则淡然许多,他早知永王世子肯定不会闲着,这几日也在等着鬼面上门来,他将眼前的书册合上,缓缓搁下笔来,眼底的眸光略过几分凉薄。
封竹西有些好奇地看鬼面脸上的面具,“你的脸这么了?”
“咔哒。”
鬼面抬手利落地一声,半边面具便松开折过,露出了一半烧伤毁坏的面容来,他的神情平静如水,倒显得封竹西连声道歉大惊小怪了。
徐方谨定定地看着鬼面,心中浮现了几分异样,一种诡异的熟悉和混乱的陌生感在脑中一闪而过。
不等他再细想,鬼面就默默带上了面具,手里怀抱住的箱匣被他一把放在了桌案上,啪嗒一声响,让人忍不住侧目。
徐方谨一见鬼面带着东西来就觉得头疼,每一次他来都没什么好事,心不由得沉了几分,看向木匣的眼神带了几分警惕的审视,试图打开的动作都极其克制。
鬼面许是觉得徐方谨磨蹭,手一抬干脆利落地打开了箱子,里头放着一些纸张和几本册子,将其推到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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