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寒声还在犹豫,始终默不作声的崇珏突然道:“萧萧。”
夙寒声一个激灵, 察觉到叔父语气中的冷意,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当着崇珏的面跟着庄灵修“学坏”,忙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庄叔父了。”
庄屈顿时眉开眼笑, 薅着夙寒声的爪子直夸他是个好孩子。
夙寒声干笑, 若是他还未恢复生机那会, 八成这一下就能将他手臂薅断。
庄灵修心中暗恨,视线无意中一扫就见世尊正在冷冷看他。
崇珏眼神掩饰不住的不满。
庄灵修倒吸一口凉气,美滋滋地心想:“世尊竟然在看我!是不是觉得我是可塑之才?!”
崇珏的确觉得他可塑之“想让他抄一百遍佛经”的那种“才”。
庄灵戈两年未化为人形, 将他带回住处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庄屈叫了一堆医修前来为他诊治,密密麻麻挤了一院子。
崇珏嫌人多,皱着眉要离开。
庄屈像是记起什么,忙跑上前道:“世尊留步。”
崇珏回头:“何事?”
“咳。”庄屈道,“方才我说的那些什么‘棍棒底下出孝子’都是唬人的,孩子嘛就得好好教, 教不会就打人可是我们大人的失职啊,世尊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崇珏淡淡看他。
庄屈被看得一阵心虚, 又喋喋不休了一大堆,和他之前侃侃而谈的话截然不同,务必要让世尊采取春风化雨般的温柔对待小少君。
崇珏并未多言,转身拂袖而去。
庄屈擦了擦汗,心想我已尽力了。
夙寒声还不明白叔父到底学会了什么,蹲在庄灵戈门口托着腮,懒洋洋道:“好大一条龙,我之后会不会也变成鸟崽子呀?”
庄灵修挤不进去房间,只好坐在外面台阶上等医修的诊断结果,他笑了笑:“每个圣物都不相同,龙躯凤骨灯魂……”
他说着,微微一愣。
夙寒声疑惑道:“师兄?”
庄灵修只当自己想多了,轻飘飘笑着揭过这个话题,道:“此番闻道祭,多亏了你所猎的那颗魔心才让咱们闻道学宫又是魁首,你都没瞧见晋夷远那狗的脸色多难看哈哈哈,简直扬眉吐气啊。”
夙寒声自醒来还是头一回听到闻道祭之事,饶有兴致道:“我那颗魔心?”
圣人的吗?
“是啊。”庄灵修道,“三日后还有庆功宴呢,到时惩戒堂肯定给你狠狠加分。”
夙寒声本来兴致勃勃的,但一想到回去要见到徐南衔当即又怂得缩了缩脑袋,小声道:“师兄……师兄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庄灵修疑惑:“何出此言?”
夙寒声不知道要如何讲,只好闷闷揪着台阶缝隙里的小草一语不发。
庄灵修注视着他好一会,笑了笑道:“不北闲着没事生你的气做什么?别害怕,无论我们萧萧有没有错,那徐南衔但凡敢甩你脸色,我就揍他一顿为你出气。”
夙寒声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他蹭了蹭眼尾,道:“也不能真揍他。”
庄灵修笑吟吟地道:“好好好。”
庄灵修这样一顿插科打诨,夙寒声心情也好了许多。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见两个道修从庄灵戈院中飞快冲出,厉声对外面守着的人道:“封锁整个半青州!从此刻起不准让任何人离岛!”
众人不明所以,但还是颔首称是,飞快前去封锁码头。
庄灵修脸色一变,霍然起身:“发生何事了?!”
道修神色难看至极,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大公子……受伤了。”
明明只是轻飘飘的“受伤”二字,却让庄灵修震在当场。
夙寒声:“师兄?”
庄灵修似乎没听到他的话,绷紧下颌飞快冲进院中。
刚进去就听到庄屈的咆哮:“有人盗取圣物之血,这伤口还未愈合,贼人必定还未走远!给我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抓出来!”
夙寒声微微一怔,猛地记起楼船之上,那几个元婴似乎曾说过……
“活捉他,或许能用圣物的血打开无间狱的界门!”
拂戾族接二连三寻事生非,从袭击楼船到闻道祭“圣人”,如今庄灵戈丢失圣物血,恐怕和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偌大半青州乱成一团,倾城而出前去寻找偷盗圣物血的贼人。
如果不是夙寒声误打误撞让庄灵戈化为人形,恐怕根本无人发现圣物血被盗。
虽然那伤口还是新,但众人毫无头绪,根本不知要如何去寻找贼人。
天色已晚,夙寒声帮不上忙,只好跟着崇珏去待客院落休憩。
半青州之人拎着灯挨家挨户地去寻陌生之人,逮到一个二话不说就先下了狱,等之后再细细盘问。
整个云汀中一阵喧哗吵闹。
惟独院落中点着灯,寂静安宁。
崇珏坐在连榻上垂着眸点香。
夙寒声趴在小案上看着他的手,脑子不知又胡思乱想了什么,在崇珏捏着香炉盖时,骨节分明的五指微微一捻,竟然整张脸都红到了耳根。
他“呜”地一声,一头埋到臂弯间,羞愤欲死。
崇珏蹙眉看他。
想什么呢,耳根红成这样?
“叔父。”夙寒声埋着头,瓮声瓮气地开口,妄图闲侃来打散自己心中的龌龊欲.念,“圣物血真的能打开无间狱界门吗?”
崇珏盘膝而坐,闭着眸拨弄佛珠,淡淡道:“无间狱镇压无数拂戾族,只是圣物几滴血,无法将其彻底打开。”
夙寒声微微抬头,只露出一双眼来,眼巴巴看着他:“万一能打开呢?那下面的人是不是就能回到人间啦?”
崇珏不想和他孩子气的“万一”分辨,只道:“或许。”
夙寒声闲得慌,见崇珏爱答不理的架势,小声道:“叔父?”
崇珏不理他。
夙寒声还在惦记着庄屈教了此人什么,悄悄地撑着连榻将半个身子支起,一点点靠近崇珏,试探着道:“叔父?崇珏?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少年人的呼吸灼热,乍一靠近过来,崇珏拨弄佛珠的手一顿,微微张开眼睛就见夙寒声正撑着手朝他靠近。
放大数倍的脸骤然靠近过来,崇珏瞳孔倏地一颤,竟然下意识往后撤去。
夙寒声一愣。
崇珏往后躲去后也察觉到失了态,沉着脸重新直起身,冷冷道:“放肆,对长辈直呼其名,是谁教你的礼数?”
“我……我在给叔父道歉呢。”夙寒声怂了,小声道,“那句话只是我一时失言,叔父不要生气了吧,我回去就抄三遍佛经。”
崇珏:“你……”
他大概懒得和夙寒声分辨,冷冷闭上眸将佛珠拨弄得飞快,看着都要冒火星子了。
夙寒声不明所以,怎么道了歉好像更生气了?
搞得好像他轻薄了此人似的。
夙寒声刚恢复生机,入了夜暂时睡不着,找崇珏闲侃又挨冷脸,只好闷闷不乐地拿出弟子印,对准徐南衔的灵力目不转睛地看。
他想要用灵力写几个字传过去,试探试探师兄有没有生气,但写写擦擦,都大半夜了愣是一个字没写出来。
就在夙寒声愁眉不展之际,弟子印突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
夙寒声还以为是徐南衔,猛地从床上蹦起来,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师兄来骂他了!
可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夙寒声爪子都在抖,无意中不知戳到哪里,那条传音直接钻出来,浮在半空。
夙少君吓得当即屏住呼吸。
可里面传来的并非徐南衔的声音,而是乌百里的。
“夙少君……”
夙寒声当即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一张饼似的摊在床上。
不是师兄,还好是乌百里。
……不是,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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