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谢识之。”
胆大包天骂了顿仙君的谢识之当即一个激灵,差点以为夙玄临显灵来抽他了。
谢识之故作镇定一回头。
就见身披素衣的世尊眉眼萦绕几绺白雾,不知何时出现,正淡淡看他。
谢识之刚才一句话骂了两个人,莫名心虚,但他喜怒不形于色惯了,眉眼淡然地颔首。
“世尊。”
崇珏注视着夙玄临的灵位好一会,才道:“萧萧可有师尊教导?”
谢识之疑惑,心想白日不是还爱答不理,如今怎么反倒关怀起来了?
不过谢长老面上不显,回道:“少君身上的跗骨毒难解,只能常年待在寒茫苑甚少出门,如今还未拜师。”
崇珏“嗯”了声,道:“明日一早,让萧萧来佛堂听讲经。”
说罢,身形如雾再次消散。
谢识之愣怔半晌,终于回过神,心中惊骇不已。
素来不问世事的世尊……
这是要教导夙寒声?
***
翌日清晨。
夙寒声罕见得一夜无梦,迷迷糊糊醒来时,躯壳竟不像前几日那般沉重,甚至连凤凰骨发作前的不适也烟消云散。
伴生树从床幔缝隙探进来,熟练地为他梳理那难打理的墨发。
夙寒声双目无神呆滞好一会,终于记起昨日匪夷所思的破事。
前世对他强取豪夺的姘头是高高在上普度众生的世尊。
还叔父。
还差点被当成夺舍鬼超度。
夙寒声突然一脚蹬开伴生枯枝,气得眼圈通红,险些哭了。
“坏东西!”
若是崇珏像戚远山那般修为堪至筑基,夙寒声早就冲上前杀人了,可惜世尊修为滔天,传闻连他已陨落的亲爹都不是对手,更何况炼气期。
夙寒声又气又无可奈何,只好愤愤地催使枯枝长出雪白的根须,在半空凝成一个巴掌大的雪白小人——正是崇珏的模样。
“啪!”
夙寒声双手一合,像是拍蚊子似的将小人儿撵成齑粉。
看着讨人厌的“世尊”化为粉末,自欺欺人的小少君终于气顺了。
寒茫苑的院落中隐约传来舞枪的呼啸声。
夙寒声披衣下榻,果不其然见院中徐南衔正在舞枪。
“师兄晨安。”
徐南衔耍完一套后才干脆利落地收起乌金枪,他大步走进屋舍中,端起桌案上已凉了的茶一饮而尽,随手一丢,懒洋洋道:“屏风上有几套衣裳,你选套赶紧换上。”
夙寒声回头看去,水墨屏风上悬挂几件乌鹊衔枝纹的法袍——不过并不像寻常的墨蓝色,而是难得的雪色、天青两色,素雅得很。
他迷茫道:“今日要去哪儿?”
徐南衔大马金刀翘着腿坐在连榻上,啧啧个不停:“自然是去世尊那。”
夙寒声一愣,撇了撇嘴:“去他那做什么?”
难道世尊昨日灵力不够,还要把他这只“夺舍鬼”拎过去再超度一遍?
“什么反应?”徐南衔道,“世尊昨日问谢长老你有无师尊教导,得知你还未拜师,便让你这几日先跟着他听讲经,等去闻道学宫了再寻师尊。”
夙寒声冷笑。
讲经?
八成是昨晚高高在上的世尊发现他神魂的确是“萧萧”本人,如今想着法子补偿呢。
徐南衔羡慕一上午了,世尊主动教导,这可是三界多少人梦寐以求都得不来的机缘。
“快些换衣裳——我看那件青衣就不错,袖口还绣着莲花,适合去听经。”
夙寒声深深吸了口气,冷冷道:“我不去。”
“……世尊等半天了,还叮嘱一定要等你醒了再去佛堂。”徐南衔话音戛然而止,诧异道,“等等,你方才说什么玩意儿?”
不去?
第8章 崔嵬灵芝
长空端着熬好的药刚进屋中,就被徐南衔一声咆哮惊得差点把碗摔了。
“‘去’前面那个字,你给我仔细斟酌再三!”
夙寒声:“我不!”
徐南衔:“你再给我说一遍!”
长空叹了口气,心想两人消停没几天,怎么又像孩子似的吵起来了?
迈过门槛,迎面就见夙寒声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长发单衣凌乱铺洒,也不嫌脏。
徐南衔拽着他的脚踝往外拖,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三岁时这样躺着要牛乳糖,十七岁你还给我来这套?!起来!”
夙寒声死死抱着桌腿差点要打滚耍赖:“你若强行要我过去,那半路我就把伞丢掉,天道昭昭,晒死我吧!”
徐南衔:“夙萧萧!”
夙萧萧脾气倔,见把师兄真气到了,只好闷闷闭着嘴不吭声。
长空讷讷道:“四师叔……”
徐南衔气得脑瓜子嗡嗡的,一把丢开夙寒声的脚踝,揉了揉青筋暴起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随手一挥。
“把药放那。”
长空将木托放下,见两人陷入僵持,清楚每回两人吵架铁定都是徐南衔先败下阵来,只好给四师叔递了个台阶。
“昨日少君闹着不舒适,这几日许是要毒发,也不太适合去听经,省得给世尊多添麻烦。”
徐南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踹了夙寒声小腿一下,边走边骂骂咧咧。
“我非得找大师兄告状去不可,让他回来抽死你。”
夙寒声抱紧桌腿撇嘴,就当没听到。
徐南衔路过木托旁,将药碗旁边的几颗给少君解苦的果脯一掌抓得一颗不剩,冷冷叮嘱长空:“盯着他把药喝完,一滴也不许剩。”
说罢,恨恨嚼着果脯,扬长而去。
长空赶紧把夙寒声扶到连榻上坐着,拿着帕子给他擦脸上的灰痕,唉声叹息道:“少君怎么又闹上了,去世尊那听讲经也不是什么坏事。”
夙寒声一想起昨日被崇珏吊起来叫“夺舍鬼”就来气,不扑上去找死就不错了,还听经。
讲你叔父的经,讲经!
见夙寒声抱着膝坐在那生闷气,长空无奈,将药端过来:“少君昨日已开始发烫,还是先喝药吧。”
夙寒声被苦药味冲得往后一仰:“不喝,拿开。”
长空为难道:“可刚才四师叔叮嘱……”
夙寒声一僵,不情不愿地接过滚烫的药,愁眉苦脸地一口口喝完,连个汤底都没敢剩。
徐南衔孩子气地将解苦的果脯一把抓走,夙寒声苦得手指蜷缩,脚拼命蹬了几下:“这药里到底放了什么?不如一剑杀了我来得痛快。”
“良药苦口。”长空给他顺毛,“崔嵬芝性寒,能为少君压制住跗骨的骨火。”
夙寒声正吐着舌尖爪子拼命倒腾着扇风,妄图将苦味扇出去,闻言动作一顿。
崔嵬芝?
三界十州只有仙君陨落之地才能唤为“陵”,譬如乌鹊陵、旧符陵,仙君陨落时的残留灵力千年不散,降灵雨催生仙品灵株。
崔嵬灵芝便是其中一样。
偌大三界,只有乌鹊陵的应煦宗的风水养得出崔嵬芝,「别年年」的黑市中一株崔嵬芝价值数万灵石,有市无价。
崔嵬芝不光能入药抑制跗骨毒,更能助寒灵根的修士修炼。
夙寒声歪着脑袋想了半晌,道:“我之前应该答应过戚简意可以随意取应煦宗药圃的崔嵬芝吧?”
“少君还记着呢?”长空差点翻白眼,“每回戚少爷来应煦宗都得带走好几株,害得您总挨四师叔的揍。”
夙寒声若有所思,又问:“我是不是还答应把药圃那棵千年崔嵬芝送他了?”
此言一出,毫不知情的长空差点炸了:“少君糊涂!千年崔嵬芝是玄临仙君所留,给您及冠后入药压制跗骨的,怎能随意送人?!”
总是糊涂的夙少君被吼得耳朵疼,往旁边歪了下脑袋,没好气道:“我不是还没送吗,咋咋呼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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