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摸摸要走的庄灵修浑身一僵,干笑道:“哈、哈哈,为惩戒堂分忧,我辈义不容辞……就是没想到能逮到萧萧。”
徐南衔:“……”
为楚奉寒分忧,给徐南衔添堵是吧?!
徐南衔气得脑瓜子嗡嗡的,揉着眉心强忍着怒意,问副使:“萧萧呢?”
副使正在懒洋洋地吹指甲,随口道:“被世尊带走了。”
徐南衔一怔。
又被世尊带走了?
世尊这般闲的吗?
***
后山山阶上。
夙寒声猛地打了个喷嚏,差点摇摇晃晃从石阶上跌下去。
“你走好快,等等我。”
前方的人影微微一顿,侧眸看他。
夙寒声不知道喝了几筷子的酒,此时晕晕乎乎似梦似醒,一时脚滑“阿噗”一声踉跄着摔倒,手掌着地蹭了一手的泥。
他慢吞吞地爬起来,仰着头看着崇珏垂眸看自己,努力将手伸过去,含糊道:“走不动了,背我。”
崇珏:“……”
崇珏爱洁,看着夙寒声满身酒气和脏兮兮的爪子,冷冷淡淡看他,并不动。
夙寒声等了又等没等着,只好撇撇嘴踉跄几步,摇摇晃晃地扑向崇珏怀里。
不过还没碰到世尊衣角,夙寒声就“嗷”的一声,整个身子像是被一阵无形的灵力托起,晃晃悠悠飘在半空。
崇珏拾阶而上。
夙寒声飘在半空像是放风筝似的跟着他往前飞,手脚并用扑腾着,长发几乎垂地,他口中嚷嚷道:“崇珏,崇珏,地跑我头上了,我要被埋啦!”
两人转瞬便至佛堂。
世尊清修之所许是从没这么聒噪过,时常窝在佛堂边听世尊诵经的山兽鸟雀被惊得四散而逃。
夙寒声头朝下飞了一会,大概是胃中难受,已开始赖赖垂着手,在那“崴崴”地要吐。
崇珏将他带去佛堂后的温泉,将满身酒气的外袍脱掉。
“沐浴再睡觉。”
夙寒声穿着亵衣坐在温泉边,歪着脑袋看着冒热气的泉水,不知在想什么。
崇珏转身欲走,却听到几声“咕嘟嘟”,一回头就见夙寒声趴在岸边,像是只小兽似的吨吨喝水。
崇珏:“……”
温泉从地下水翻涌而上,清澈见底倒是能入口,就是味道掺杂硫磺味,不怎么好喝。
夙寒声吨吨几口后,不知是累了还是睡了,整张脸猛地栽进去。
咕噜噜。
不动了。
崇珏:“……”
十几年前他曾带过夙寒声一段时日,幼崽时的他可没如今这般难招架。
崇珏纡尊降贵将夙寒声从温泉中捞出来。
夙寒声满脸是水,似乎清醒了些,睁眼迷茫看着崇珏:“叔父?”
“嗯。”崇珏道,“能自己沐浴吗?”
夙寒声脑浆还没晃匀,呆了好一会才点头,开始笨手笨脚地脱衣裳。
崇珏回到佛堂,拨动佛珠诵经。
大乘期的神识笼罩偌大佛堂,省得夙寒声趁他不注意将自己淹够呛。
好在夙寒声还有几分意识,迷迷瞪瞪地坐在温泉中手脚并用地拍水玩,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这孩子本就傻,拍了个大水花溅了满脸都是,竟还在笑得前仰后合。
不过大笑一通后,他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双眸呆滞盯着水中倒影出神。
大概是温泉将体内酒意熏得又开始上头,夙寒声发了一会呆,又开始埋头吨吨吨喝起水来。
喝得满脸是水,他咂摸了下味道,不高兴道:“这酒没味道。”
崇珏:“……”
崇珏手中佛珠“咔哒”一声,再也忍不住随手挥出一道灵力。
雪白宽袖微震,灵力悄无声息冲去后院温泉,强行将赤身裸.体的夙寒声从温泉中拎出来,一件素袍紧跟其后将湿淋淋的人囫囵裹住。
夙寒声又开始扑腾。
灵力带着他朝佛堂外的斋舍飞去,随后往床上一丢,化为清风把床幔的半月帐钩横扫过去。
叮当一声脆响,四方床幔悄无声息合拢。
佛堂一阵安静。
崇珏将神识收回,心无旁骛地诵经,小香炉的香线轻缓而上。
佛堂点着一盏豆粒大的灯,烛火温暖微微照亮崇珏的五官,拨弄佛珠的素白手指随着烛火跳动,宛如暖玉般,隐约透出些许光来。
刚念完佛,崇珏心中安定。
倏地,香线被骤然开启的门带进的一阵风震得微微一晃,欲断不断。
崇珏倏地睁眼,就见夙寒声噔噔跑过来,一个趔趄直接扑到他身旁,满目惊慌道:“叔、叔父,有光在追我,我我要被晒化了。”
崇珏顺着夙寒声手指的方向看去。
是几只落在飞檐上的萤火。
夙寒声终生习惯畏惧和躲避光,醉醺醺的不知把那点点萤光当成什么,迷茫抱着膝微微发抖地坐在那,一袭素袍松松垮垮裹着纤瘦的身体,湿哒哒的长发铺满身,像一丛未被修剪的凌乱花簇。
几只流萤将他吓得瑟瑟发抖,眼圈通红,缓缓落下两行泪。
崇珏心中软下来,抬手轻轻一挥,流萤悄无声息地飞走。
“别怕。”
夙寒声面带泪痕,迷怔半晌,又像是被小案上的烛火吓到似的。
“光!崇珏——”
被小辈直呼其名,崇珏也不和醉鬼一般见识,他屈指一弹。
烛火晃了两下,倏地熄灭。
夙寒声在一片昏暗中终于有了安全感:“多谢叔父。”
崇珏本以为他会乖乖回去睡觉,正要拨动佛珠却见黑暗中夙寒声摸索着屈膝朝他爬来,熟练地掀开他的左侧衣袍往里钻,整个身子贴着崇珏的肋下蜷缩成一团。
……窝着不动了。
崇珏:“?”
夙寒声虽身形瘦弱,但那么大一个人躲在崇珏宽大衣袍下极为显眼,他拽着眼前的衣襟拢得严严实实,好似躲在年幼的温柔乡中,心满意足地靠在崇珏身上睡去。
崇珏:“……”
崇珏低眸,顺着衣襟缝隙瞧见少年漂亮的眉眼,手中佛珠微顿,好半天无声叹了口气。
当年三四岁大的幼崽还撑不动伞,每回被夙玄临带出去见人时总是将他往怀里一揣就走,乖乖巧巧不哭不闹。
夙玄临三两挚友聚在一起品茶论道,夙萧萧便乖乖地缩成一团躲在崇珏衣衫下睡觉。
那时的夙萧萧才不到他大腿,小小一团没什么存在感。
有时崇珏下棋入神,甚至会忘记怀里还有个崽子,起身时还会摔得他“阿噗”一声脸朝地。
如今十几年过去,团子大的孩子长成神清骨秀的少年,醉了酒竟还往他衣衫下躲。
夙寒声再瘦终归已长大,躲在衣袍中鼓鼓囊囊,崇珏的手都无法拨动佛珠。
见他睡得这么熟,崇珏将外袍脱下兜头盖在夙寒声脑袋上,只着雪白僧袍端坐蒲团,继续心无旁骛地念经。
本以为夙寒声会安安分分睡一会,崇珏的佛珠才刚拨动几圈,盖在衣袍下的少年又开始扑腾作妖。
他在宽大衣袍里挣扎半天才从袖中探出脑袋来,迷迷瞪瞪环顾四周,视线落在衣桁上悬挂的几件素袍时,涣散的眸瞳终于聚焦。
崇珏刚一睁眼。
……夙寒声腾地冲向衣桁,一个飞扑将那几件素袍囫囵抱在怀中,欢呼雀跃地跑去后院斋舍。
“师兄,师兄啊!找到我的衣裳啦!”
崇珏:“……”
***
惩戒堂闹到后半夜,众人才悉数散净。
乌百里背着弓站在灯下等人,半晌元潜才溜达着从惩戒堂出来。
瞧见元潜素白脸上那鲜明的巴掌印,乌百里蹙眉:“又挨打了?”
“尊长嘛。”元潜挨了一记耳光,唇角都破了,正微微渗血,他依然笑眯眯的,指腹微微一蹭唇角,道,“不过今日不亏,夙少君的确有大气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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