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珏来不及计较夙寒声对他直呼其名的冒犯,走上前单膝点地将夙寒声扶起,蹙眉握着他的脚踝用灵力微微探查。
其实根本不用再探,肉眼就能瞧见夙寒声磕到地上的膝盖骨已经凹陷下一块,且渗出的并非血,而是雪白的齑粉。
夙寒声脸都白了:“崇珏……我、我怎么了?”
“生机缺失。”崇珏轻声安抚他,“不必担心,将生机补回便能痊愈。”
夙寒声从不知道生机消耗太多会成为这种摔了一下就变残废的废物,他根本不敢去看从脚踝滑落下来的雪白齑粉。
“当真吗?那我往后还能不能动,会不会再摔一下整个人都变成这种……粉絮了?”
见夙寒声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崇珏将他散乱额前的发理了理,无意间抚下一根雪发,眼睁睁看着那根头发化为齑粉飘然落地。
夙寒声呼吸一顿,差点口吐幽魂晕过去。
头发都变成粉末了?!
“不会有大碍。”
崇珏说着拿出传讯灵器,对邹持传了道音。
“让庄灵修过来后山佛堂。”
邹持很快就回应:“好。”
夙寒声不敢去看自己凹陷下一块的膝盖,偏着头将脸埋在崇珏臂弯间装死。
崇珏只好将外袍取来,正要盖在夙寒声膝上时,不知想到什么动作微微一顿,好一会才神色复杂地覆在少年纤瘦的双腿上。
夙寒声恨不得整个人缩到崇珏怀中,语调带着点颤抖,茫然地道:“生机……要如何补啊?”
哪怕在邹持或崇珏的地盘待了这么久,仍然补不回失去的生机。
不过也是,若是三界的生机如此好补,那些将死之人只要将生机补全不就能存活千年万年吗?
崇珏见夙寒声长发凌乱披在背上,下意识抬手想去拂可又怕再薅下来几根夙寒声又得鬼哭狼嚎,只能强行忍着。
“半青州的圣物能救你。”
夙寒声愣了下,抬头看他:“半青州是哪里?”
崇珏视线落在手臂袖子上被蹭得满是眼泪的地方,手指轻动又强行忍了忍,淡淡道:“庄灵修的宗门所在之处,常年隐世。”
夙寒声这才想起前段时日楼船遇袭时,庄灵修所使出那费命的招式——明明那时他生机消耗到也是满头白发,但没过多久又活蹦乱跳了。
原来竟是圣物的缘故。
两人几句话的功夫,佛堂之外有人御风而来。
庄灵修恭恭敬敬地颔首行礼:“见过世尊。”
崇珏将门打开:“进来吧。”
庄灵修还从未被世尊单独召见过,平时狗遍整个闻道学宫的他此时却端庄得跟个人似的,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缓步而来。
庄灵修单膝跪下,恭敬道:“世尊急召我来,可是有急事要吩咐?灵修定然竭尽全力为您效劳。”
夙寒声从未见过庄灵修这副不值钱的模样,还以为眼花了。
庄灵修抬头,这才瞧见夙寒声,眼眸一亮,冲他笑眯眯一眨眼。
崇珏蹙眉。
这人怎么当着尊长的面如此轻佻地和夙寒声眉来眼去?
崇珏冷淡开口:“明日劳烦你带萧萧回一趟半青州。”
庄灵修赶紧回神,道:“原来是为少君补生机之事,我昨日已秉明父亲,也是打算这几日带少君去一趟的。”
崇珏点头:“甚好。”
夙寒声倒是有些迷茫。
要动用圣物来补生机,半青州竟然答应得如此干脆?
崇珏从不和旁人多闲侃,说完“甚好”后便垂眸拨动佛珠,下了个隐晦的逐客令。
庄灵修自然看出来了,只好依依不舍地道:“那就不叨扰世尊了,灵修告退。”
崇珏突然像是记起什么似的,道:“等等。”
庄灵修赶紧跪回来,表示“没走呢我还在呢!”
崇珏将小案上夙寒声嫌弃得不得了的佛经用灵力托着飘到庄灵修身边。
庄灵修受宠若惊地伸出双手接住:“多谢世尊!我必定好好……”
……珍藏!
后两个字还未说完,崇珏淡淡道:“将这本佛经抄十遍,七日后交于我。”
静静这孩子的心,省得他总是带坏夙寒声。
庄灵修:“?”
夙寒声:“……”
庄灵修满脸懵然,但对世尊的无条件推崇让他觉得“世尊这样做定然有他的道理”,赶紧恭恭敬敬地颔首称是:“世尊栽培我谨记于心!必定一字不落!”
回去就抄它个昏天暗地!
庄灵修颠颠地捧着佛经离开佛堂,只觉得不用御风自己就能飘起来了。
四望斋中。
徐南衔正在愁眉苦脸地对着一堆堆的书看,余光扫到庄灵修几乎跳着舞回来,随口道:“去哪儿了?”
庄灵修道:“世尊叫我过去。”
徐南衔将书一扔,赶忙追问:“瞧见萧萧了吗,他如何了?”
“嗯,在世尊那乖得不得了,你别瞎操心。”
“但他的生机……”
徐南衔愁得不得了,恨不得把自己的生机抽出来给夙寒声补回去,他正烦躁地翻着书,突然像是记起什么似的,道:“灵修,你之前历练时是不是一干架就费命?总觉得你好几回都把生机都消耗完了,怎么如今还活蹦乱跳的呢?”
庄灵修从徐南衔柜子里拿出来一包蜜饯,懒洋洋地坐在一旁吃着,随口道:“自然是我家中有秘术能补全生机啊。”
徐南衔愣了下,眼睛猛地亮了。
“何种秘术?”
“家中秘传,其他人无法学。”庄灵修道,“除非我爹准许。”
徐南衔忙道:“那你能去问问庄叔父吗?需要什么报酬尽管提,只要我应煦宗有的,必定全都双手奉上。”
庄灵修眉头轻皱:“你也知道的,我爹那个古怪脾气,我若去问,肯定二话不说先挨一顿打。”
徐南衔敏锐地察觉到庄灵修的意思,正色道:“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就是。”
“噗通”一声。
似乎是鱼上钩的声音。
庄灵修直起身,手肘撑着小案,压低声音道:“你先告诉我,奉寒和晋夷远那狗到底发生过什么。”
徐南衔:“……”
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徐南衔翻了个白眼:“我答应了奉寒,半个字不像其他透露的,‘特别是庄灵修那狗’,这是奉寒的原话。”
庄灵修谆谆善诱:“你不说、我不说,奉寒哪里知道是你告诉我的?”
徐南衔还是犹豫:“可是……”
“退一万步讲,就算奉寒知道我知道了,我誓死不招供不就行了。”庄灵修晃荡着腿,笑眯眯地道,“或者我说是晋夷远告诉我的,奉寒一听那厮的名字就不会思考,肯定二话不说抄鞭子就去抽人了,根本不会连累到你。”
徐南衔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是。
解决了后顾之忧,徐南衔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知道去年授衣假的时候,十大学宫的不少学子曾在一处幽巷中……搞那档子龌龊事吧?”
庄灵修眉头一挑:“略有耳闻,奉寒当时好像气得半死,骂他们精虫上脑是只知□□的野兽,还放狠话要找到那破巷子,把里面闻道学宫的学子全都抽一遍来着。”
徐南衔看他。
庄灵修一愣,诧异道:“……他真去了?!”
“嗯,还打扮得花枝招展,那叫一漂亮美艳,说是打算用他的美貌钓鱼,逮到一个闻道学宫的学子就当场抽死扣十八分。”
庄灵修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不忍心往下听了。
“继续说继续说!然后呢?!”
徐南衔幽幽道:“晋夷远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偷偷摸摸跟过去,把人按在幽巷里,就、就那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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