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及冠之礼
这话不太像世尊能说出来的话。
倒有点偏恶念的做派。
夙寒声蹙眉, 也顾不得装虚假客套了:“你们融合了?”
崇珏并不回答,垂眸看他等待答案。
夙寒声莫名心虚,但转念一想只是酒后失言罢了, 能比此人丢弃他整整三年的罪名严重吗, 顿时腰杆又挺直了。
“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夙寒声绷着脸,冷声道, “我师姐早已澄清过,我和你就是叔侄情谊深厚,是别人在背后说闲言碎语,你来质问我做什么?”
崇珏见夙寒声憋着一股子气想要炸, 不想戳爆他,便温声道:“并不是质问,只是疑惑。”
夙寒声胆大包天瞪了他一眼,看他这副气定神闲高高在上的模样就觉得来气。
他当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心想刚重逢不哄人也就算了, 竟然第一句话就是翻旧账?
好, 翻是吧,谁怕谁。
夙寒声又扬起客套的虚假笑容:“我也有一惑,想请叔父为我解。”
崇珏淡淡道:“什么?”
夙寒声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不肯错过他的任何神情:“当年叔父离开时那晚,为何已经清醒,却还同我亲吻?”
崇珏:“……”
夙寒声心满意足地看到崇珏的神情僵住,忍不住得意道:“哦,难道叔父真的是老树开花,想同自己的挚友之子发展禁忌不伦之恋啦?”
烛火摇曳。
崇珏面容明明灭灭, 墨青眸瞳好似有萤火闪烁,他和夙寒声对视半晌, 突然毫无征兆移开视线,低声道:“明日一早及冠礼,早些休息吧。”
夙寒声本还在得意洋洋,见状眼都瞪圆了,一把拽住崇珏要走的手腕,急急道:“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怎能甩手就走?!”
崇珏垂下眼看着夙寒声微微发抖的手,似乎不太忍心地道:“萧萧,你知道是不可能的。”
夙寒声神情一僵。
他大概没想到崇珏会如此直言不讳地拒绝他。
崇珏将将锦被拽上去:“睡吧。”
他许是不想看夙寒声的眼睛,起身便要走。
“那你!”
夙寒声屈膝几步,跪坐在榻上一把拽住崇珏的衣袖。
崇珏脚步一停。
夙寒声仰头看他,声音逐渐低下来,茫然道:“……那你为何要提前出关?难道不是特意为了参加我的及冠礼吗?”
夙寒声其实很好哄,他吃得苦太多,哪怕只要一丁点糖也能让他不计前嫌,全然忘却三年前的怨气,高高兴兴咂摸着那点甜,没心没肺地将所有怒气抛诸脑后。
自从两人重逢后,夙寒声如此作妖,不过是想崇珏哄他一句罢了。
一句……也不行吗?
崇珏微微侧身,清冷的五官好似不近人情的神佛:“不是,三界通天塔有大变故,邹持应付不来。”
……并非特意因夙寒声的及冠礼而出关。
夙寒声眼底被烛火倒映着的光芒一寸寸地黯淡下去,紧紧拽着崇珏衣袖的手也一点点放松,身躯微晃茫然地跪在凌乱床榻间。
庄灵戈那等冷漠之人也会说句谎话哄他开心,崇珏却连哄他一句都不肯。
崇珏见他黯然坐在那,被山巅雪几乎冷冻的心好似又松动了下,像是被狠狠掐了下似的,好一会才放轻声音。
“若不喜欢‘元秋’这个表字,我再为你取新的。”
夙寒声呆呆坐在榻上,咬着舌尖努力控制住情绪,闷声“哦”了声:“不必了,就这个吧。”
反正闻道学宫的学子已经将他的“夙元宵”之名传开了,改不改没太大关系。
崇珏犹豫许久,还是没舍得走,他又重新坐回去,拿出个精致的匣子递上前去。
“这是给你的及冠礼。”
夙寒声没什么神情,“嗯”了声随手接过:“多谢叔父。”
他看也没看随手丢在床头,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三年时间,纤细的十指指腹上已刻满密密麻麻的符纹,他已结丹,又有九道符纹傍身,不再需要有人随时随地保护他。
崇珏沉默许久,终于转身离开。
夙寒声仰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唇轻抿。
对。
崇珏说的对,明明是不可能的。
就算善念和恶念融合,他八成也不会真的突破辈分和身份的禁锢,当真接受一个小辈的爱意。
只有百无禁忌的恶念才会罔顾伦理,无所畏惧。
夙寒声枯坐在榻上许久,夜色已深他毫无困意,索性拿出拿出一本符纹书,将一道猩红的符纹往十指上唯一一个空着的手指上刻。
本是为道侣契留的,现在想来也没什么用了。
倒不如多刻个符纹,多一条保命的手段。
夙寒声刻符纹刻到半夜三更,可他面上满脸无所谓,心却乱糟糟一片,那诛戮诀又异常繁琐,耐着性子刻了三回可还是“嘶”的一声倾泻出一道道灵力。
根本无法成型。
夙寒声耐心十足又刻了次,直到最后一笔时走了神,看着散开的符纹,突然毫无征兆地将手中法器往床下一扔。
砰。
法器直接碎成几段,凌乱散落周遭。
夙寒声看着那破碎的法器,眼眶不知是熬的还是难过的一片通红,他喘息几口气,转身躺回榻上,胡乱抹了抹脸。
伴生树怯怯地将散落的法器捡起来,省得夙寒声起来扎了脚,又小心翼翼探出一截枯枝想要去触碰夙寒声。
夙寒声将锦被往脑袋上一罩,闷闷道:“起开,出去玩。”
伴生树犹豫半晌,还是讷讷撤回院中的主干上。
寒茫苑梅花盛开。
崇珏坐在栏杆旁的椅上闭眸参禅,听到房中的动静微微睁眼侧身看去。
烛火已被伴生树熄灭了,隐约可听到夙寒声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声音。
崇珏屈指一弹,将一道灵力轻缓落入内室中。
没一会夙寒声的呼吸逐渐均匀,终于彻底陷入深眠中。
崇珏孤身坐在梅树下,烛火轻晃,将清冷面容衬得好似渡上一层暖光。
突然,有人在耳畔似笑非笑道:“……他去年在闻道祭庆功宴上醉了酒,随便抱个人就唤‘叔父’的事传扬得三界皆知。”
崇珏也不回头,淡淡开口:“我知道。”
开口那人慢悠悠走到长廊边,手一撑栏杆懒懒坐上去晃荡着双腿:“那你还那样待他?说几句好话哄哄他又不碍着什么事。”
崇珏偏头冷淡看了一眼。
来人正是乞伏昭,只不过他眼睛却已浮现漂亮璀璨的琥珀色。
是乞伏殷。
崇珏冷淡道:“我只让你护着他,不要多管其他事。”
“他是我外甥。”乞伏殷勾唇一笑,“不光眼睛,脸蛋也漂亮,我就算……”
话还未说完,乞伏殷陡然感觉脖子一阵疼痛,伸手一抚竟然触到一手的鲜血。
脖颈处被无形的灵力划出一道伤痕,再深一点就能将他血脉给划开。
崇珏动也没动,眼神更冷:“我再说最后一遍,多余的事不要多做。”
乞伏殷差点被杀,也不觉得害怕,只是随意抹了抹脖子,没事儿一样晃荡着小腿,皮笑肉不笑道:“我劝你待我好一些,万一苍天无眼你日后真的要和夙寒声合籍,就要唤我舅舅了。”
崇珏:“……”
崇珏看起来似乎想骂他几句,但只和恶念相融了不到一半的脑海中死活蹦不出来词,只能漠然看他一眼,说起正事。
“通天塔到底发生何事了?”
乞伏殷哼笑道:“还能何事,要塌了呗。”
崇珏蹙眉。
几年前恶念笃定地说通天塔塌陷是在十二年之后,可这前后才不过三年。
“赶紧想法子将玄临的骨链解开。”乞伏殷不耐烦地道,“否则等通天塔塌陷,你第一个被抓过去献祭,和两千年前的三圣物一样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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