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烂柯谱的残卷。
雷鸣阵阵,泼天滚雷从天边砸落。
被结界护住的佛堂都震得一晃。
夙寒声一无所知,浑身紧绷躺在床上连翻身都不敢——唯恐把腰给扭断,迷迷瞪瞪睡到翌日一早,庄灵修捧着抄好的佛经,满面红光地来敲佛堂的门。
崇珏并不在佛堂。
庄灵修也不知如何做到的,那十遍的佛经竟然一晚就抄完,将夙寒声叫醒后一边贴心地为他穿衣一边喋喋不休道:“世尊今日怎么不在佛堂参禅?我还想拿抄好的佛经给他看看呢。”
夙寒声坐在那打哈欠,赖叽叽道:“十遍你都抄好了?”
“那是必然。”庄灵修道,“随随便便就抄完了。”
夙寒声肃然起敬。
庄灵修并不像夙寒声之前那般要向世尊炫耀一晚抄好佛经的壮举,饶有兴致道:“世尊不在也刚好,我这几日再多抄几遍,到时一起拿给世尊看。”
夙寒声:“……”
你还是我庄师兄吧?!快把我的狗师兄还回来!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庄灵修的模样,诧异道:“师兄,你怎么被人揍成这样?”
庄灵修那张俊美的脸上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眼尾还肿了一块,两眼都大小眼了,额头上还戴着那“不温”的束额,瞧着极其好笑。
“没事儿没事儿。”庄灵修蹭了蹭脸上的伤,眯着眼道,“这一顿揍挨得很值。”
毕竟副使那种大热闹可不是寻常人能看到的,挨一顿打不碍事。
夙寒声不明所以,但还是为庄师兄的心境状态表示深深的担忧。
闻道学宫到底是什么魔窟,怎么一个个脑子都不太正常呢?
是风水问题吗?
庄灵修虽然遭人恨,行事却很细心,知晓夙寒声膝盖磕坏了,前来还借了六爻斋兰虚白的轮椅。
他轻手轻脚将夙寒声抱到轮椅上坐着,正要将膝盖上盖着的白袍取下来,夙寒声赶紧去按:“别,就这样盖着吧。”
庄灵修也没强求,推着他离开佛堂。
夙寒声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崇珏露面,臭着脸回头看了眼佛堂,闷闷地想:“不来算了,没长辈跟着,我倒自在。”
和同龄人相处更省心,就像庄灵修此人虽然狗得人尽皆知,但待夙寒声却是真诚至极。
庄灵修推着轮椅一路下山,前去闻道学宫外的护城河码头去乘坐灵舟,一路顺着河流而下,不到半日便能到半青州。
“我爹很好相处。”庄灵修笑着道,“听说年少时他和玄临仙君曾在同一学斋受学,你是仙君之子,又是世尊亲自吩咐过的贵客,他就算再横也绝不会拔刀砍人的。”
夙寒声:“……”
在你家,不拔刀砍人就叫“很好相处”?
夙寒声想了想,试探着道:“庄师兄,半青州的圣物……是什么?龙吗?”
“嗯。”庄灵修说到这个,眼底似乎浮现一抹哀伤之色,他勉强笑了笑,道,“你是凤凰,他是龙,圣物真有意思,来了对龙凤呈祥。”
夙寒声察觉到话头不对,赶忙转移话题:“挺好挺好……师兄,我有点怕水,灵舟会很晃吗?”
庄灵修一笑,抬手摸了把夙寒声的脑袋,笑着道:“不会太晃,只要你……唔。”
夙寒声茫然回头:“什么?”
庄灵修面无表情地将手往腰后一背,藏住指缝中无意中拽下来的十几根雪发,装作若无其事地眼眸一弯,温柔地道:“放心吧,灵舟很稳,这么多年我还从未听说过有人会晕灵舟。”
庄师兄说得信誓旦旦,夙寒声也眼巴巴地信了。
半个时辰后,灵舟慢悠悠顺着河流,破开水面一路疾驶而去。
顶楼的半青州特用的灵芥中。
夙寒声伏在软塌上吐得死去活来,几乎将胃都要呕出来,难受得眼泪簌簌往下落。
庄灵修忙扶着他拍着他的背:“怎么晕水这么严重?半青州地势特殊,无法御风只可水上灵舟才能进入,你这……”
这才刚行多久,就吐成这样?
夙寒声头晕目眩,浑身没有一处是舒适的,他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再吐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反而将脆弱的五脏六腑牵动地疼起来。
恨不得死了。
庄灵修飞快出去一趟,似乎向人要了晕水的药,回来后二话不说掰开夙寒声的下巴强行将那颗雪白的灵药塞到他舌根让他压着。
那晕水药看着平平无奇,但一压到舌根顿时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揍了一拳,带火的辛辣和彻骨的冰冷同时冒上来,呛得夙寒声天灵盖几乎都要翻了。
夙寒声奄奄一息,却挣扎着将那颗灵药吐出去。
庄灵修劝他:“这别年年的灵药有用得很——虽然过期一年了,但据说压在舌根半日立刻就能缓解晕水之症,立竿见影!”
夙寒声:“……”
那灵药一入口就冲上脑门,直接将人“打”清醒了,那晕水的呕吐感的确微乎其微,勉强算有用。
夙寒声却受不了那种“挨揍”的感觉,死死咬着牙,任由庄灵修怎么掰都不肯张嘴。
庄灵修见他都要吐出小幽魂了,可路程才刚刚开始,接下来半日再这样八成得去掉半条命去。
就在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灵芥的门突然被轻轻一扣。
庄灵修抬手一挥,瞧见来人倏地怔住。
夙寒声口中还残留那辛辣的感觉,气息奄奄地躺在那装死。
本来是去半青州补生机的,如今可倒好,还没到最后一点生机就要在路上耗费完了。
夙寒声难受得恨不得跳到水里溺死,正在张着唇缝微弱呼吸时,隐约感觉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触碰他的唇角。
……似乎要往他嘴里塞什么东西。
夙寒声吓怕了,还以为是庄灵修,猛地偏过头去表示才不吃。
那只手锲而不舍,轻缓将夙寒声脸侧汗湿的发拨开,袖口似乎蹭了下他的脸,后知后觉嗅到一股熟悉的清冽气息。
菩提花香?
夙寒声猛地睁开眼睛。
崇珏不知何时到的,正坐在床榻边垂着眼看他。
夙寒声迷茫看着。
自己已经吐到出现幻觉了吗?
这人不是还在那佛堂念他那劳什子的经,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夙寒声讷讷道:“崇珏?”
崇珏淡淡启唇:“放肆。”
嗅到熟悉的气息,夙寒声不知为何突然眼眶微微酸涩起来,奋力朝他伸出手,固执地唤道。
“崇珏……”
庄灵修在一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脸上巧妙地出现一种介于“萧萧竟然对世尊直呼其名”的震撼和“我竟然知晓世尊法号了?爹娘!今日我就荣归故里!为我骄傲自豪吧”的诡异狂喜中。
这两种情绪太奇特,混合一起莫名有种扭曲要吃人的狰狞。
夙寒声难受得要命,头晕目眩脑子都不太清楚了,呜咽着道:“我难受。”
他浑浑噩噩的,有点误将晕水的难受和前世凤凰骨发作时的痛苦混为一谈,眼眸涣散地盯着崇珏,喃喃道:“崇珏,我们……”
崇珏捏着晕水灵药,正要轻柔哄他把药含到口中止止晕。
夙寒声呆呆地说:“……我们双修吧。”
崇珏:“……”
庄灵修:“!!!”
崇珏面无表情,两指掐着夙寒声的下颌微微一用力,强行让晕晕乎乎的少年张开唇缝,将药丸咕嘟一声吞了。
夙寒声:“……”
第50章 阴差阳错
灵药虽然过期, 但效用仍在。
咕嘟咽下肚后,从肺腑猛地窜起一股冰与火交织的古怪感觉顺着喉咙直冲脑海,将夙寒声震得当即清醒了。
崇珏已起身在一旁净手, 垂着眼眸瞧不出神情, 但用脚后跟猜也能知道他心情应该极其不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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