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南衔掀开帘子走进内室,就见刚换的遮光床幔散下来,隐约可见一个纤瘦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
“出什么事儿了?不是从世尊那回来吗,他罚你了?”
夙寒声闷声道:“他罚我抄佛经。”
徐南衔大笑:“该,就该有人管管你!”
夙寒声:“……”
夙寒声差点又哭了。
庄灵修刚进来就听到这话,差点没稳住温文尔雅而翻白眼,他没好气地上前捣了徐南衔一肘子:“会不会说话?”
徐南衔瞪他。
庄灵修似乎很擅长对付炸毛的猫,放轻声音对夙寒声道:“昨日之事不全赖少君,世尊着实不该罚你抄经。”
徐南衔怒道:“喂!”
庄灵修踹了他一脚,示意他闭嘴。
果不其然,躲在床幔里的夙寒声愣了好一会,似乎又擦了擦眼泪:“庄师兄真的这么想?”
徐南衔虽然为他出头,可却始终觉得他有错;
崇珏也是如此,还罚他抄佛经。
庄灵修还是头一个觉得他没错的人。
也是,毕竟是庄狗。
夙寒声垂头丧气地道:“可我还是被扣分了,闻道祭也不能去。”
“谁说的?”庄灵修道,“只要你想,师兄就带你去。”
夙寒声愣了下,感觉事情似乎有转机,掀开床幔一条缝,露出个脑袋来。
“当真?!”
庄灵修温声笑起来,他在徐南衔极其不满的瞪视下走过去。
“少君今日没来入学礼不知道——此番楼船遇袭,若不是少君当机立断用伴生树救人,又帮伴使牵制住敌人毁坏船舵,半个楼船的人恐怕都要没命。”
虽然船舵还是被毁了,但庄灵修也因他活下来。
庄灵修伸手在夙寒声腰间悬挂的乌鹊弟子印屈指一点。
夙寒声垂头看去。
昨日扣了半分后,弟子印上的其中一只乌鹊倏地化为一颗蛋,其他乌鹊也闪着微红光芒。
可不知什么时候,那颗蛋已重新破壳化为乌鹊,旁边还跟着五只展翅欲飞的乌鹊。
夙寒声诧异抬头:“六只?”
“是啊。”庄灵修笑起来,“三分便能去闻道祭,剩下三分……唔,像赵与辞这样不长眼的,你还能再抽六个;像那种看了不顺眼、想不问缘由就拿他出气的,还能再揍一个。分数富余得很呐。”
夙寒声:“……”
徐南衔脸都绿了:“庄灵修!”
这说得是人话吗?!
怪不得昨日庄狗在惩戒堂留了这么久,敢情是在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给夙寒声弄分。
最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真的弄到了。
还三分!
夙寒声怔然看着那六只展翅欲飞的乌鹊许久,这几日的憋屈终于一扫而空。
他一改方才的郁郁之色,爱不释手地拿着弟子印看来看去。
“我能去闻道祭啦!”
庄灵修朝徐南衔挑了下眉:“瞧见没,孩子就该这么哄。”
徐南衔:“……”
徐南衔翻了个白眼,见夙寒声从床上蹦下来,欢呼雀跃的嚷嚷着“师兄师兄”,还以为他要来像寻常那般“投怀送抱”,不情不愿地准备好伸手接人。
却见夙寒声一下扑到庄灵修身上:“多谢师兄!”
徐南衔:“???”
徐南衔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夙寒声虽然瞧着缺心少肺,实则就像个患得患失的孩子,自幼从未出过寒茫苑,连带着心境也画地为牢,成日沉浸独属自己的世界。
能得到他在意的人少之又少,师门算一个,崇珏勉强算一个。
“庄师兄”和“师兄”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对夙寒声来说却截然不同。
徐南衔总算看出来庄灵修打得什么算盘了。
他要抢自己师弟!
这哪能忍?!
徐南衔一把薅着庄灵修,阴恻恻地磨牙,狞笑道:“庄狗,我们出去演武场谈谈。”
庄灵修:“……?”
他做错什么事了?
夙寒声仍沉浸在能去闻道祭的欢天喜地中,见徐南衔“挟持”着满脸懵然的庄灵修往外走,没心没肺地挥手。
“师兄们慢走。”
徐南衔牙都要咬碎了。
之前还嘴甜得要命,“师兄,庄师兄”地叫,现在倒好,把这个不是人的狗东西也一起合为“师兄们”了。
这狗怎么还不死呢!
徐南衔一身杀意地拽着庄灵修走了。
夙寒声心情极好地去管斋舍的门,可手才刚放到门扉上,就见对面斋舍的樟树下,有一人正远远望着他。
那人一身白墨纹学宫山服,面上带着半透的避光黑纱,露在外的双手也严丝合缝带着漆黑的手套。
乞伏昭?
乍一和夙寒声对上视线,乞伏昭怔了怔,犹豫半晌才缓步而来。
“见过少君。”
夏日暴晒,哪怕带着浮云遮也深感不适,夙寒声点头:“进来说。”
乞伏昭许是头回被邀进旁人斋舍,呆了好一会才别扭地跟上去。
徐南衔虽然看着五大三粗大大咧咧,但斋舍却收拾得一尘不染,屋舍内布置井然有序,小案上还放了盆盛开的芍药。
夙寒声盘膝坐在连榻上,从褡裢中拿出煮具,又要烹茶。
乞伏昭坐至他对面,余光扫到小案上几本拂戾族的符阵书籍,不知想到什么,微微垂下眼。
夙寒声烹着茶,随口道:“伤势可好些了?”
乞伏昭颔首:“已好多了。”
他说着,从袖中拿出昨日夙寒声给他的浮云遮。
乞伏昭无父无母,在学宫不受喜爱,只能用译书来换些灵石用,饶是他灵根再佳,没有灵丹灵物也始终无法结丹。
少年落魄,一身学宫服也是洗得发白,发间束冠用的只是自己削的樟木簪子,可即使如此,拿来包浮云遮的也是块干干净净绣着乌鹊花纹的布。
那似乎是入学日学宫发给每个学子的弟子印的布。
乞伏昭已入学一年,这布瞧着崭新如故,一看就被悉心存着。
夙寒声买了一堆浮云遮,也不在意少一个多一个。
“没事,你拿去用吧。”
乞伏昭摇头。
非他之物,绝不奢求。
夙寒声笨手笨脚地烹茶,问他:“你是拂戾族,那可知晓族中的‘圣人’是谁?”
乞伏昭常年垂着头,哪怕坐在夙寒声对面也不敢冒犯地抬头看人。
他回道:“拂戾族乃是天道厌弃之族,不配有人称为‘圣人’。”
夙寒声“啊”了一声,想了想又道:“那拂戾族可有那种奇怪的仪式,需要头颅的?”
乞伏昭摇头:“我不是在拂戾族长大,不太了解。”
夙寒声难掩失望,将一杯烹好的茶推到乞伏昭面前。
不过也没关系。
再过半月便是闻道祭了,他直接去秘境中将人抓出来弄死就行,懒得白费功夫。
乞伏昭低声道了谢,双手捧起抿了一口,动作倏地一顿。
端坐玉堂的贵人喝得,便是这种滋味一言难尽的好茶吗?
姓夙的贵人像是没有味觉,优哉游哉地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杯。
嗯……
乞伏昭若有所思,应该是自己野猪吃不来细糠。
绝不是茶的问题。
乞伏昭有一双阴鸷的狼似的眼睛,可整个人却像被驯服似的,温顺又祥和,好似能任人欺辱而不反抗。
“少君。”他开门见山,垂着眸轻声道,“我身负拂戾族血脉,能将拂戾书籍译成三界通用的文字,少君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若您有需要,我可为您将这几本符阵书译出。”
他指得是桌子上那几本符阵书。
夙寒声既然借了书,必定对符阵有极大的兴趣。
乞伏昭自认是个百无一是的废物,唯一有用的便是能译出拂戾族文字——闻道学宫有不少人伪装着温文尔雅来接近他,却不过将他当成一样趁手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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