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潜眼尖,隐约瞧见小少君似乎点到听照壁的阵法上,哼着小曲儿用灵力在上方写了几个字。
「师兄,我以后都乖。」
咻的一声,灵力化为乌鹊从空中撞入学宫内的烽火台。
听照壁上缓缓浮现几个字。
元潜:“……”
夙寒声心满意足地收了弟子印,正要转过去却见元潜和乌百里用一种复杂又古怪的眼神注视着他,余光一扫,学斋中本来蔫哒哒趴着补眠的众人也像见鬼似的看他。
夙寒声不明所以。
元潜唇角微微抽动,眼睛都眯不起来了,他都替夙寒声觉得尴尬无比,尾巴尖儿疯狂蜷缩抠地,半晌才一言难尽地道。
“少君,您知道……听照壁是什么吗?”
夙寒声:“?”
半晌后。
夙寒声满脸呆滞,眸光涣散盯着虚空,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听照壁……
听是听过,但他从不知自己发出去的传讯竟赤裸裸摊在听照壁上,任由学宫所有学子瞧得一清二楚。
元潜带着怜悯地教他如何看听照壁。
夙寒声哆嗦着手,点了点繁琐法阵,一排排的字一溜烟窜上去。
定睛一看,竟是数百条一模一样的回应,整整齐齐。
「乖师弟,师兄疼你。——你的褚师兄」
「乖师弟,师兄疼你。——你的姜师兄」
夙寒声:“…………”
夙寒声一头栽到元潜书堆中,盘着的腿伸直拼命踢蹬着,恨不得撞死当场!
元潜不太喜欢席地而坐,入座后便将双腿化为蛇尾,反正用毯子一盖无人瞧见,盘成一圈圈比盘膝坐着舒服多了。
不过此时却被夙寒声蹬得差点龇牙咧嘴,元潜只能硬着头皮安抚。
“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少君也没说错话。”
……充其量就是多了几百个师兄罢了。
崩溃的该是那个护师弟狂魔徐南衔。
夙寒声奄奄一息,魂儿几乎从嘴里飘出来了。
怪不得昨日元潜来送道袍时说出“刚好用得上”,还有其他学子热情邀请他去坊市做衣裳——那时他还以为那位学子只是没话找话,没想到……
以及崇珏那句。
“这件素袍不必归还了,省得再‘丢’。”
夙寒声:“……”
短短半天他经历太多,心都要麻木了。
就在夙寒声羞愤欲死时,上善学斋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夙寒声。”
夙寒声一激灵,赶忙噔噔跑出去,远远瞧见徐南衔站在树荫下,脸色阴沉。
“师兄!”
夙寒声还以为徐南衔会像上次那样无条件护他,当即冲上前去往他怀里扑。
但还没扑上去,徐南衔冷冷伸出手抵住夙寒声的眉心往后一推,面无表情看着他。
夙寒声愣了下。
徐南衔担忧了整整一晚,虽然知晓夙寒声跟着世尊不会出事,但还是没忍住将他上上下下探查一番,发现连个头发丝儿都没掉,才沉着脸开口。
“酒好喝吗,牌九麻将好玩吗?”
夙寒声:“……”
夙寒声噎了下,见徐南衔怒意不消,小心翼翼拿出对崇珏那招,我见犹怜地垂泪:“不好喝、不好玩,师兄……”
师兄罚我吧,我肯定半句怨言都没有。
后半句还未说完,徐南衔已经上手干脆利落抽了夙寒声脑袋一巴掌,怒气冲冲道:“不好喝不好玩你都能喝得醉气熏熏满脸条子,还被惩戒堂抓着让世尊捞你!若是好喝你不得对酒缸吹!”
夙寒声:“……”
徐南衔火冒三丈也没舍得花太大力气,大掌不收反而狠狠一撸,将夙寒声乌发揉成鸟窝,冷冷地说:“你病才刚好就敢不怕死地喝酒,是苦药没喝够是吧?!”
夙寒声捂着脑袋茫然看他。
庄灵修也来了,但没敢靠近,正在不远处站着。
夙寒声见安抚不了师兄,只能眼巴巴看着庄灵修——前几次徐南衔骂他时,都是庄师兄出面当和事佬解救他的。
只是这回,庄灵修接到他求救的目光,却心虚地将视线移开。
“看谁呢?!”徐南衔冷冷道,“你这像是认错的架势吗?”
夙寒声闷闷垂下头,任打任骂不吭声了。
庄灵修看得愧疚不已,远远瞧见上善学斋的学子都在抻着脖子往外看热闹,干咳一声,在徐南衔杀人的注视下缓步上前。
“差不多得了,萧萧头回上课,你难道想让全学斋的人看他笑话不成?”
徐南衔噎了下。
见师兄态度似乎松软了些,夙寒声赶忙抱着他的小臂:“师兄不要生气,我真的会乖,日后肯定不再学坏。”
徐南衔阴阳怪气道:“是啊,现在整个学宫都知道你乖了,可乖死你了。”
夙寒声:“……”
“没事就好。”庄灵修来打圆场,“不北昨日给你买了不少衣裳呢,今晚我们还要去别年年一趟,萧萧还有想要带的东西吗?”
要带东西直接说,别再去听照壁上认“师兄”了。
再多认一回徐南衔都要喷火了。
夙寒声摇摇头,小心翼翼和徐南衔搭话:“我……我也想去坊市玩,师兄带我去好不好。”
徐南衔面无表情:“想去啊?”
夙寒声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
“想着吧。”徐南衔说完后,将一枚储物戒往夙寒声怀里一塞——里面放满昨日买的衣物,随后气势汹汹拂袖而去。
夙寒声:“……”
庄灵修叹了口气,将夙寒声鸡窝似的乌发理好,对上夙寒声期盼的视线也没心软。
今晚并非去坊市闲逛。
闻道祭将至,两日后便是祭天大典,三大学宫往往会有场“恭而有礼”的会面论道,就设在别年年的长夜楼。
前几年的会面论道,场面都见了血,庄灵修怕筑基期的夙寒声会被伤着。
……且这回寒三学宫来的人中还有戚简意。
据徐南衔说,夙萧萧似乎还对戚简意余情未了,他们还想测测此人深浅,更不想让夙寒声跟过去。
庄灵修摸摸他的脑袋:“乖乖上课,下学后便回落梧斋休息,给你带糖人好不好?”
夙寒声没吃过糖人,小声道:“带俩。”
庄灵修失笑:“好,带俩。”
夙寒声这才点头,手指在庄灵修袖上轻轻一碰。
“嗯,我不给师兄添麻烦。”
庄灵修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又哄了他一会才离开。
夙寒声说乖就乖,上课后双手放在桌案上,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山长,认真听讲,丝毫不走神。
上善学斋的不少学子都对这个小少君极其感兴趣,上课都偷偷摸摸盯着他。
不过看了半晌,发现传闻中肆意妄为的夙少君竟然如此勤勤恳恳一丝不苟,众人登时羞愧不已,终于移开视线,也跟着听起课来。
放学钟声一响,夙寒声七手八脚地将东西收拾好。
正要离开学斋时,几个学子极其自来熟地走来。
“少君,晚上可有时间一起玩狩猎?”
夙寒声摇头:“不了,我要回去抄经。”
众人本要再劝,乍一听到抄经,才记起昨日少君是被世尊带走的。
须弥山世尊果然萧然尘外,连责罚都这般春风化雨。
“好好好,是我等叨扰了,少君慢抄。”
夙少君抱着书飞快跑走了。
学子感慨不已:“家世又好、还如此勤恳,我们还有什么理由醉生梦死!”
众人一呼百应,纷纷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也不去玩狩猎了,纷纷回斋舍,势必要头悬梁锥刺股,努力修行争当魁首。
勤恳的夙寒声一溜烟跑回落梧斋后,却根本没想抄经,修长的手随意一挥,伴生树应声而来,悄无声息落在他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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