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南衔理都不理他,让悬壶斋的学子将大功臣宫芙蕖送回学宫修养。
庄灵修温文尔雅地一颔首,谦逊地回答:“晋少爷谬赞了,芙蕖只是我们闻道学宫医修中最平平无奇的一个罢了,不值得一提。”
晋夷远:“……”
死去吧。
***
闻道学宫再次获得魁首之事很快就传遍三界。
夙寒声双耳不闻天下事,正在闻道学宫后山的佛堂中呼呼大睡。
生机消耗大半,夙寒声浑身疲惫不堪,一天一夜都睡得不省人事,更是将伴生树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等到钟声响起,终于将他唤醒。
天已彻底黑下来了。
夜幕四合,佛堂中点着莲花灯,夙寒声躺在榻上懵然许久,看着熟悉的床幔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是崇珏的住处?
他不是在闻道祭的副掌院的灵芥中小憩吗,怎么憩到学宫了?
崇珏出关了?
闻道祭还没结束吧,还得去接伴生树。
夙寒声思绪纷乱,一瞬间想了一堆破事,经脉中全是困乏的疲倦,他挣扎半天才缓缓将沉重的身体撑起来。
只是这一个动作就让他累得直喘,眼前阵阵发黑,头晕目眩几乎要吐。
这便是生机消耗太过的后症吗?
夙寒声瞧不见自己脸上将死的灰白之色,喘息大半天才艰难地下了榻,踉踉跄跄想要往外走。
伴生树还在秘境,得赶紧把它寻回来。
跌跌撞撞走出房间,夙寒声头昏脑涨差点喘不上气来,扶着柱子缓了下呼吸,视线无意中落在手指上的指戒上。
琥珀拾芥上的四片芥草已悄无声息消失三片,似乎是元潜他们将指戒上相连的阵法关闭了。
唯一剩下的那片还在微微漂浮着,不知是闻镜玉有意留着还是忘记关掉阵法。
夙寒声晕晕沉沉地想:“闻道祭结束了吗?”
除非元潜他们出事,否则指戒应该不会消失。
夙寒声越想越不对劲,赶紧不顾肺腑的疼痛,飞快跑到佛堂。
他一把推开门,屏风里隐约可见正在闭眸参禅的崇珏。
“叔、叔父……”
夙寒声上气不接下气,只觉得肺似乎要蹦出来了,五脏六腑跟着隐隐作疼,额间都渗出了汗水。
他来不及平复呼吸,忙问:“闻道祭……咳咳!结、结束了吗?!为什么……元潜他们的琥珀拾芥都、都不动了?”
崇珏睁开眼睛,见夙寒声脸色煞白如纸,似乎都要喘不过气来了,抬手打入一道灵力入他眉心。
夙寒声终于感觉活过来了,跌跌撞撞地冲到崇珏面前的小案上,满脸焦急道:“叔父,闻道祭……”
“已结束一日。”崇珏淡声道,见夙寒声神色瞬间难看,明白他在担忧什么,道,“徐南衔来过,说你的伴生树已被带出来,如今正在落梧斋。”
夙寒声一愣,差点绝望的心脏终于平复下来,他彻底松了一口气,当即支撑不住身体,几乎软成一滩烂泥蔫趴趴趴在地上不动了。
伴生树出来了就好。
而且既然师兄会过来找他,必然还是担心自己的。
哦对,还有乌百里的弓……他会不会把自己直接暗杀了?
崇珏继续闭眸念经。
夙寒声累得动都不想动,脑海中想了堆乱七八糟的事儿,都这副鬼样子了还惦记着等会爬起来拿他抄好的佛经给崇珏看。
佛堂地面铺席,趴在地上冰冰凉舒服极了,根本不想起来,甚至想就地睡一觉再说,反正在崇珏身边舒服得很,刚才肺腑那股喘不上气的疼痛都缓缓消散了。
夙寒声准备酝酿睡意,眼眸恹恹地随意一瞥,因半伏在地上的姿势正好瞧见小案下崇珏盘膝而坐的裾袍衣摆。
崇珏五指修长,拈着青玉佛珠时简直像是精雕细刻的玉器,夙寒声情不自禁将视线落在那漂亮的手上,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起前世。
一身黑衣的崇珏就是用这只手……
脑海中的虎狼之词还未冒出来,夙寒声的指戒上最后一根芥草微微一动,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朝着崇珏衣袖的方向飘去。
夙寒声一愣。
琥珀拾芥不是只对闻镜玉起作用吗?
第48章 钓鱼钓鱼
困倦的夙寒声当即清醒了。
闻镜玉的指戒为何会在崇珏袖中?
某种猜想太过匪夷所思, 夙寒声第一时间竟没往那处想,他蹬着脚钻到小案底下,冒出个脑袋来仰着头看向崇珏。
“叔父?”
崇珏垂眼和腿边的夙寒声对上视线。
“何事?”
夙寒声趴在他膝上看他许久, 突然连招呼都不打就将爪子伸到崇珏宽袖中。
他累成那副熊样, 动作却快得很,来了招“妙手空空”准确无误地将袖中藏得严严实实的琥珀拾芥揪了出来。
崇珏:“……”
“这果然是闻师兄的指戒!”夙寒声捏着那枚熟悉的指戒来来回回地看, 诧异看着崇珏,“……为何会在叔父手中,还藏得这么严实?副掌院说闻师兄是故友之子,难道叔父也认识吗?”
崇珏面上仍然淡然, 手却紧紧捏着佛珠,力道之大骨节都微微发白。
“嗯。”好一会,他才开口,“……故友之子。”
夙寒声总觉得崇珏说话语调和寻常不太一样, 伏在他膝上盯着那张脸直勾勾地看, 不知发现什么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三界中无论是妖是人, 面容全都会有微弱的瑕疵,譬如痣、小斑,五官也并非全然对称, 多多少少都会有不易察觉的差别。
可崇珏却不一样。
此人就像是被天道精雕细琢般,五官面容没有半分瑕疵,就像是一块完整的、上等的暖玉,连左右眼尾弧度全都半分不差。
夙寒声怔然看他。
闻镜玉似乎也是如此。
且两人眉眼似乎极其相似。
崇珏垂眼看他,见这孩子看着自己的脸,眼神越来越奇怪, 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不敢置信,本来趴在他膝上放松的身体一寸寸变得紧绷。
这个反应……
崇珏眼瞳一动, 倏地一道灵力落到夙寒声掌心,将那枚要命的指戒碾碎成齑粉。
早知方才就不该琢磨这小东西要如何关,直接毁了了事。
这道灵力宛如一道讯号,夙寒声眼瞳倏地睁大,猛然起身往后一退。
——可他忘了自己还趴在小案底下,乍一起身直接将小案上顶翻,香炉、茶水散落一地。
小香炉散落,又磕掉了一瓣莲花。
夙寒声后背已落了薄薄一层香灰,呛得他闷咳几声,不可置信地瞪着崇珏,嘴唇轻动欲言又止。
好半天,他才讷讷道:“师……叔父?”
虽然只说了一个“师”字,但两人已心知肚明。
崇珏面容凛若冰霜,和寻常并无二致,但手中佛珠却拨弄得飞快——若非不是青玉制成的,恐怕都要被他拨得直冒火星子。
夙寒声脑海一片空白,等到恢复意识后第一反应竟然是怒火中烧:“闻镜玉!你竟敢!”
崇珏视线冷淡看他一眼。
夙寒声:“……”
夙寒声这才意识到此人已不是前世那个骂他禽兽恶种也会纵声而笑的崇珏。
须弥山世尊身份尊贵无比,就算他那个仙君爹恐怕也不会对他说出“你竟敢”这三个字,夙寒声刚烧起来的怒火瞬间被他一个冷然的眼神浇得只剩下一点烧不起来的小火苗。
他怂得垂下脑袋,气势早已一落千丈,但还是不服输,小小声地说完没说完的话。
“……骗我?”
崇珏不说话,只是淡淡注视着他。
大乘期的威压太过重,哪怕崇珏并未用灵力,那隐隐的气势还是将夙寒声吓得不轻,他缩着脑袋跪坐在那,大气都不敢喘,脑海中飞快将这几日和闻镜玉的相处过了几遍。
当着闻镜玉的面自编自演送佛经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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