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乌衣道:“太宰,请。”
二人从政事堂走出来,一路前往司农署。
还未进门,便听得司农署里有人嘻嘻哈哈的谈论着。
“你们可曾听说,新来的上大夫乔乌衣,是个……阉人!”
“甚么!?他真的是阉人?我还以为是开顽笑的。”
“你们背地里说上大夫,不太好罢?”
“有何不好,左右他现在不在,怕是被咱们排挤,找人去哭鼻子了,哈哈哈……”
啪啪。
那大夫正在肆意的调侃,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回头一看,“嗬——”倒抽一口冷气,天官大冢宰刘非,此时正站在他的身后。
“太太太……太宰……”司农署的官员战战兢兢。
刘非道:“你们说的无错,乔大夫来找本相告状了。”
众人大吃一惊,全都看向乔乌衣,乔乌衣冷笑,完全没觉得告状有甚么不妥。
“这……这……”司农署的官员赶紧跪下来请罪,道:“太宰、太宰息怒,下臣们……下臣们并非不听掌官的安排,只是……只是乔大夫他毕竟是个新来的,又是北燕人,不懂咱们大梁的规矩。”
“哦?”刘非皮笑肉不笑的道:“规矩?谁来教教本相,大梁是甚么规矩。”
他这话一出,众人均是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刘非道:“既陛下认命乔乌衣,为司农署上大夫,你们便是他的部员,若乔乌衣有说的不对之处,可以提出异议,但如有人敢挑衅滋事,本相倒是要管上一管。”
司农署的官员们更是瑟瑟发抖,有人梗着脖子道:“太宰,乔大夫说的便是不对,乔大夫要在紫川山开矿,谁不知那是不毛之地,多少老道的匠工都去看过,根本没有一丁点的矿产,乔大夫一个外来的臣子,两片嘴皮子一碰,可知勘测湛矿,需要花费多少银钱财币?真是将司农署搞得乌烟瘴气!乌烟瘴气!”
乔乌衣冷笑道:“我乔乌衣还就把话放在这里了,紫川山就是有矿,诸位大夫可敢与我打赌?”
大夫们面面相觑,互相目询,最后还是那人道:“即是打赌,便请乔大夫立下军令状,若是输了,自请挂冠,与他人无关!”
乔乌衣没有任何迟疑,道:“好。”
刘非轻轻抚掌,道:“好啊,既然如此,便安排匠工前去勘测罢,将勘测之后的湛矿图略交给本相,本相会亲自过目。”
乔乌衣立下了军令状,司农署的人立刻安排了匠工前去勘探,紫川山距离丹阳城并不是太远,勘测了一月有余,终于折返回来。
刘非听说匠工带着湛矿图略归来,特意来到了司农署,专门等着结果。
匠工一路小跑进来,跪在地上双手呈上湛矿图略,大夫们来不及去看图略,连忙问:“可开到了甚么矿?”
匠工急促的道:“开到了!开到了!”
大夫们大吃一惊,脸色惨白,道:“开到了?金矿不成?”
匠工连忙摇头:“不、不是金矿!”
大夫们瞬间松了一口气,满不在意的道:“便算是开到了,也不是金矿,指不定是一些不如流的矿石,也没甚么新奇的。”
乔乌衣面容镇定,十足的自负,他也不去看湛矿图略,而是问道:“并非金矿,那开到的,是甚么矿产?”
匠工战战兢兢的道:“是……是丹砂。”
“丹砂?!”
“丹砂!”
大夫们瞠目解释,惨白的脸色还没缓过来,瞬间变得铁青。
要知晓,在那个年代,丹砂可比黄金还要值钱,因为产量低,但用量很高,一直供不应求,价格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谁知那被人放弃的紫川山,竟挖出了丹砂!
乔乌衣笑起来,道:“太宰,看来这次,是乌衣赢了。”
刘非道:“正是,各位大夫,如今合该称乔大夫一声掌官了罢?”
大夫们面色尴尬,羞耻到了极点,却没有法子,作揖道:“乔掌官。”
紫川山开到丹砂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梁错立刻让司空署的人配合司农署,派人前去紫川山开旷,又让司徒署批了一笔钱款,专门拨给乔乌衣,让他用作勘测的资金,务必要开出一些比燕铁还要优越的铁石,来打造兵刃。
正是午膳的时候,饭堂里卿大夫们齐聚,都在讨论着紫川山开矿的事情。
“诶你就说,这紫川山在咱们大梁,也是有名的不毛之山了,怎么就让一个北燕人,开出丹砂矿来了?”
“是啊,让一个北燕人轻而易举的开出矿来,司农署的人真是丢脸!”
司农署的官员不服气,道:“你们司徒署,也好不到哪里去,听说北宁侯被分配到你们司徒署,这么一尊大佛压下来,你们司徒署也不好过罢?”
司徒署的官员抱怨道:“还说我们司徒署?就连他们的医官署,也被插进了方国的蛮夷!你们说说看,这方国可是虎狼之国啊,虽如今并入了我大梁,成为了方邑,可兹丕公,可是巫师啊,这巫师都能进医官署,是几个意思?也不怕将医官署弄得乌烟瘴气,以后咱们有个头疼脑热,便来给咱们跳大神,这如何遭得住啊!”
“就是啊!就是!”
“咱们大梁的朝廷,都被这些外来户给腐蚀了!”
“无错,太宰一心偏袒外来之人,说到底,他也是外来户!”
“嘘——你不要命了!”
在大家眼中,刘非是南赵的降臣,便是赵人,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北梁人,自然是外来户。
众人说着说着,看向坐在饭堂角落,安静用饭之人,谦恭的道:“国公爷,您觉得呢?身为咱们老梁人,您得说说话罢!”
众人口中的国公爷,乃是大梁宋国公梁饬。
北梁在建朝之时,第一任天子也像周天子一样,分封了很多诸侯,后来诸侯的地盘越来越大,互相争斗,因此北梁决议将这些封地,收归国有。
当时的宋国公乃是天子的从弟,为了响应天子的号召,主动让出自己的封国,于是宋国公虽没有了封地,国公的爵位却世袭了下来。
如今的宋国公梁饬,看起来三十五上下,一副镇定而冷静的模样,梁饬奉行黄老之学,在朝廷中十足低调,但因着他是大梁的老牌贵族,宋国公一门又极为鼎盛,所以受到了老梁人的追捧,乃是大梁的楷模。
梁饬正在用膳,他的礼仪极佳,食不言寝不语,用完膳之后将筷箸放下,先是净口,又是净手,慢条条的擦掉手上的水珠,举止大方,贵气十足。
“国公爷,您是甚么意思,倒是……倒是给咱们一些准话啊!”
梁饬微微抬起眼皮,终于看了他们一眼,幽幽的道:“一些不成器的家伙。”
大夫们被呵斥了一声,也不敢反驳。
梁饬继续道:“不过是一些外来户,便叫你们乱了阵脚。”
大夫们苦着脸道:“国公爷,真不是咱们自乱阵脚,而是那些外来户实在狡诈,如今陛下宠爱太宰,啧啧,怎么还会将咱们这些老梁人放在眼中呢?下臣们也是……也是为了国公爷您不值得!再过些年,国公爷您丹阳城第一名门的称号,怕是就要被那个刘非抢走了!”
哆!
梁饬放在茶杯,幽幽的道:“凭他?也配。”
大夫们一听,似乎觉得有些眉目,道:“怕不是国公爷,已经想好了对策?”
梁饬的唇角展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虽已然三十五上下,但身为丹阳城的老贵胄,保养的极佳,一点子也看不出年岁。
梁饬道:“若孤没记错,三年一次的京查考选,可是开始了?”
大夫们有些奇怪,道:“对对,正如国公爷所说,京查考选的确是在今年,国公爷的意思是……?”
京查考选三年一次,凡是京城官员,每三年参加一次考核,考核分为四个科目:守、才、政、年,四科都要通过,才能留在京城做官,若被列为“八法”,便是不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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