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辎车一阵颠簸,梁翕之的脑袋一偏,身子一歪,整个人从凭几上掉了下来,直接躺到了刘非的腿上。
梁翕之还是没醒过来,甚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蹭了蹭刘非的大腿,微微蜷缩起来,睡得不是很安稳。
“娘……娘亲……”梁翕之似乎做梦了,蹙起眉头,压着唇角,委屈的好像一个大宝宝,轻声呢喃着甚么。
刘非听不清他在说甚么,微微垂下头去,靠近梁翕之的唇边。
“娘……娘别走……别留翕儿一人……”
刘非这次听清楚了,原梁翕之梦到了他的娘亲,也便是梁错的长嫂,听说长嫂在去世之时,甚至怀着未出生的孩子……
“娘……”梁翕之的嗓音哽咽起来,刘非仔细看,他的眼睫微微有些湿濡,眼角夹着泪花,鼻头也红彤彤的,竟然在梦中哭了。
“哭了?”刘非观察了一番,道:“哭起来……还算可爱。”
梁翕之哭的很是隐忍,不知是冷还是委屈,蜷缩起肩膀。
刘非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外袍退下来,搭在了梁翕之的身上,正好,刘非有点热。
刘非给梁翕之盖衣裳的动作,正好被梁错看了个正着。
刘非的辎车是开着窗子的,梁错上了辒辌车之后,一直坐立不安,不知梁翕之又要耍甚么手段,执意与刘非同车,辒辌车里放着冰凌,本该关闭车窗,如此才能保证车中清凉消暑,梁错却顾不得这么多,推开车窗查看。
他这一推开车窗,将梁翕之枕着刘非大腿,刘非给梁翕之盖衣裳的场面,看得清清楚楚,一览无遗!
“啧……”梁错不耐烦的发出一声轻叹,“嘭!”狠狠摔上窗户。
“嗬!”睡梦中的梁翕之被巨响吵醒,吓得他一个激灵,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因着堪堪醒来,还没有回神,仍旧趴在刘非的腿上,感觉自己的眼角湿乎乎的,伸手一摸,竟然是眼泪!
梁翕之后知后觉,又发现自己的姿势不对劲,定眼一看,自己躺在刘非的腿上,还盖着刘非的外袍,举止十分亲密。
梁翕之赶紧坐起身来,使劲擦了擦眼目。
刘非平静的道:“侯爷醒了?”
“嗯……哦,”梁翕之尴尬的点头:“醒了。”
他把外袍摘下来还给刘非,道:“多谢太宰。”
“无妨。”刘非道:“想必侯爷这几日没有好生歇息,方才睡得很熟。”
他与梁翕之对视着,眼眸微微波动,不知怎么突然笑了起来,又是那种犹如冰雪融化的温暖笑意,看得梁翕之心窍一突,好好看,好像……好像记忆中娘亲的笑容。
梁翕之哪知,刘非看着他发笑,是因梁翕之的脸颊一片通红,那略微婴儿肥的小脸蛋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刘非当做捏捏,蹂躏了无数遍,无论是戳,还是捏,手感十足,令人欲罢不能,以至于梁翕之脸颊绯红一片。
“嘶……”梁翕之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热乎乎的一片,还有点刺辣辣的。
刘非一脸冷清,一本正经的道:“合该是方才侯爷一直趴在,压到了面颊,脸上有些印子。”
梁翕之点点头,道:“原是如此。”
嘭——!
隔壁的辒辌车又传出一阵巨响,梁错连续关了两次窗子,刚关了窗子,再一次打开,瞪了一眼梁翕之,“嘭!”第三次关闭,吓得前面驾车的驾士战战兢兢。
过了正午,扈行的队伍终于抵达皇陵。
众人下了车,梁翕之因着安排了刺客伏兵,所以需要再去确认一二才能安心,便没有再纠缠刘非,主动离开。
梁翕之前脚刚走,梁错立刻补上来,幽幽的道:“看来这一路上,刘卿与曲陵侯相处甚欢,都聊甚么了,竟这般欢心?”
刘非如实以告,道:“回陛下,并没有聊甚么,曲陵侯上车之后一直在小憩。”
“是么?”梁错试探的道:“只是在小憩,那刘卿为何如此欢愉?”
刘非道:“臣发现曲陵侯睡着的样子,竟有些可爱。”
可爱?
梁错:“……”啧,朕最可爱!
梁错想到此处,忍不住揉了揉额角,朕都在想甚么乱七八糟的,挥了挥手,道:“走罢 ,别误了祭扫的吉时。”
梁翕之私下里与亲信确认了伏兵的情况。
亲信拱手道:“回禀主公,伏兵已然安排妥当,便在皇陵三里之外,皇陵守卫森严,咱们的人马无法混入,但请主公放心,只要暴君一走出皇陵,必叫他有来无回!”
“好!”梁翕之很满意亲信的安排。
这里是皇陵,守卫自然森严,而且梁翕之的父母也葬在这里,梁翕之并不想扰了父母的清净,将伏兵安排在皇陵之外是保险之举。
“主公,”亲信眼眸晃动,轻声道:“晁谋主来了。”
梁翕之回头一看,果然是晁青云。
晁青云走过来,主动对梁翕之作礼,梁翕之微微挥手,那亲信便退了下去。
晁青云盯着那亲信多看了两眼,梁翕之恐怕他看出端倪,道:“青云先生怎么过来了?你不怕梁错看出你我的端倪?”
晁青云并不回答,而是追问道:“主公将亲信带在身边,是否隐瞒了晁某甚么?”
梁翕之没想到晁青云如此敏锐,硬着头皮道:“孤能隐瞒你甚么?”
“当真没有?”晁青云再问。
梁翕之显然心虚了,背过身去,道:“烦死了,孤还有事儿,你若是不想让梁错看出端倪,便少在人前与孤说话。”
罢了,立刻大步而去。
晁青云眯着眼目,盯着梁翕之的背影凝视了许久,微微摇头,深深的叹出一口气。
梁错站在首位,羣臣列队,按部就班的开始祭扫。
梁翕之站在队伍之中,面容十足不屑,每年腊祭都有祭扫的庆典,如今与南赵开战在即,梁错突然搞出一个祭扫来,分明便是想要拉拢民心。
梁翕之吊儿郎当的站着,眼看梁错祭扫完毕,捶了捶自己发木的双腿,道:“祭扫完了罢?这会子可以走了?这般大的日头,孤都要晒死了。”
刘非却道:“侯爷勿急,祭扫还未完毕。”
梁翕之奇怪的看向刘非,虽他好几年都未回京,但祭扫的流程从他记事起便倒背如流,这分明已然结束了,不知梁错又要搞甚么花样。
“请香——”
梁错缓步走上前去,从天官大冢宰刘非的手中接过礼香,在众目睽睽之下,竟走到了已故大皇子的灵位之前。
梁翕之立刻蹙起眉头,紧紧盯着梁错,生怕他对自己的父亲不敬。
便在此时……
哗啦!
梁错一手持香,另外一手撩开衣摆,竟矮身跪在了地上。
“嗬——”
“陛下这是怎么了?”
“快快,愣着做甚么,陛下都跪了,快跪!”
羣臣先是怔愣,随即喧哗,紧跟着哗啦啦的匆忙跪了一地,一时间只有呆愣的梁翕之站在原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在匍匐的臣工之间鹤立鸡群。
梁错不顾他人的目光,跪在地上,微微垂着双目,轻声道:“大兄,朕来看你了,往日里都是朕一个人来看你,今日……朕带着羣臣来看你,还有……你的儿子。”
梁翕之听着他的话,心窍疯狂波动,往日?梁错说甚么往日,难道他以前就来为自己的父亲祭扫过?怎么可能,简直荒唐至极!
梁错慢慢站起身来,将礼香亲手插在香炉之中,并没有立刻退下来,而是伸出手,轻轻的擦拭着大皇兄的牌位,那动作小心翼翼,又带着一丝珍重与尊重。
梁翕之双手颤抖,不可抑制的颤栗,吐息困难,双眼发红,脑海中乱糟糟的一片,怎么会这样?分明笃定了梁错这个暴君,只是为了伐赵而祭扫,便算是祭扫,也不会祭奠自己的父亲,可眼下的场面,让梁翕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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