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梁任之,一眼便能分辨出他们。
刘离没有说废话,道:“司理大夫只是找营中,还不够。”
梁任之眯起眼目,道:“刘君子的意思是……?”
刘离回头看着水面,道:“曲陵大营,一面临水,若我想挑拨南北之战,偷盗行印,我才不会傻到藏在营中等着被搜查出来,而是……”
梁任之看向水面,道:“扔进赵河,毁尸灭迹?”
刘离点点头,道:“司理大夫也不算太痴。”
赵河并非似水,虽不湍急,但行印要是扔下去,也不知能不能找到。
梁任之拱手道:“谢刘君子提点。”
刘离轻笑:“找到再说罢。”
说完,施施然的转身走人。
梁任之立刻叫来士兵,沿着曲陵大营的河岸打捞,随即望着刘离离开的背影,似乎陷入了沉思,眼神之复杂,仿佛隐含着惊涛骇浪一般,随时都可以将天地吞没。
“你喜欢他?”
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梁任之回头去看。
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模一样的穿着,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刘离又从另外一个方向折返回来了。
但此人并非刘离,而是刘非。
梁任之道:“太宰。”
刘非挑眉,重复问道:“你喜欢他?”
梁任之没说话,但点点头,他的表情十足严肃,不像是开顽笑。
刘非却道:“你才识得他几日?便说喜欢他?你可了解他的为人?你可了解他的秉性?”
梁任之还是没说话。
刘非终于体会到了刘离棒打鸳鸯的感觉,那种不由替对方担心,想要替对方把关,不想让对方受一丝半点委屈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只觉得全天底下的人,都配不上刘离。
尤其……
刘离受过很多伤,吃过很多苦。
刘非虽然没有受过这些伤,吃过这些苦,但他莫名的感同身受,每每想起,胸口都会隐隐作痛。只是这隐隐的疼痛,已然十足折磨人,更不要提刘离整整承受了三十九次撕心裂肺的痛楚,刘非不忍去细想,这到底是怎样的疼痛……
刘非蹙起眉头,严肃的道:“刘离他以前受过伤,他不相信任何人,除了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刘非有一种没来由的自豪感,这个天底下,没有甚么是永恒的,他甚至不知梁错以后会不会与自己针锋相对,但他可以肯定,刘离永远会站在自己这一头。
刘非郑重的道:“即使他一辈子不会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么?”
梁任之的目光一动,刘非的话,似乎触动了他的心弦。
梁任之终于开口,笃定的道:“是。”
他的嗓音极其沙哑道:“以前……我也想要他的回应,但如今不一样了……纵使他永远不会回应我,我亦愿意倾尽一切。”
梁任之顿了顿,一双狼目变得凌厉起来,幽幽的道:“只要他不再受苦,我以梁氏子孙之命,对天起誓,愿受万箭穿心之苦,虽死……无悔。”
第116章 私会
梁任之派人在水中打捞行印,整整打捞了一日,终于找到了印信。
行印被河水冲到了一定距离之外,万幸的是,行印并没有受损。
梁任之将行印打捞上来,并没有声张,将行印交给了梁错与刘非。
刘非拿着行印把顽,道:“丢掉行印之人,果然是唯恐天下不乱。”
那人把行印丢在赵河中,显然是想要毁尸灭迹,又把行印的盒子放在梁翕之的营帐之中,目的就是挑起南北之争。
梁错眯起眼目,道:“在赵河中打捞出行印,也证明了这个人就在行辕之中,他无法离开营地,因此才将行印丢在河中,以免被人发现。”
刘非笑起来,道:“真是自作聪明,非倒要看看,他能装到甚么时候……”
曲陵侯梁翕之和北宁侯赵舒行受罚之后,曲陵军与原南赵军的干系便越来越紧张,甚至在巡逻交接之时,都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这日正是士兵们放饭之时,曲陵的士兵,和南赵的士兵各排一队,谁也不理会彼此。
便在此时,突听“嘭——”一声,有人跌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是赵先生!”
“赵先生跌倒了,一定是他们曲陵人推的!”
“放你狗屁!谁推他了?”
赵歉堂突然跌倒,虽没有人看到是谁动手,但南赵的士兵早就不瞒曲陵军,若是论坏事儿,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曲陵军。
“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赵先生有伤在身,你们曲陵人还要不要脸,欺负一个病患?”
“谁不要脸!我看你们南人才不要脸!栽赃陷害是一把好手!”
“谁说不是呢?我看啊,行印的事情,怕就是他们北宁侯一手策划的,幸而陛下英明,也给北宁侯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否则真是便宜他了!”
“你说甚么?”
“再放屁一个试试看!”
“想动手么?那就试试啊!”
双方士兵起先只是吵架,很快便要动手,赵歉堂从地上爬起来,他的伤势还未恢复好,劝架道:“不要打,不要打!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怨旁人,不要打了……”
“赵先生你不必替他们开脱,这把子曲陵人坏得很,根本不值得你为他们开脱!”
“我看你们南人才是,一个个假惺惺,只会惺惺作态,你们这样当甚么兵,去做伶人便好了!”
“你说甚么?!”
“打他!”
就在双方乱成一团之时,突听一声断喝:“都住手!”
北宁侯赵舒行从营帐中走出来,他平日里面色温和,看起来犹如君子,而今日脸色阴沉,冷声道:“军中滋事,可知是掉脑袋的罪名?”
南赵军瞬间便沉默了下来,显然他们很是尊重赵舒行,曲陵军却道:“分明是他们栽赃陷害,若说是滋事,也是他们滋事!”
就在曲陵军愤愤不平之时,刘非走出来,道:“出了甚么事儿?”
曲陵军的士兵赶紧作礼,道:“拜见太宰。”
于是将方才事情说了一遍。
刘非道:“赵先生摔得可严重?”
赵歉堂连忙道:“并不严重,只是草民不小心……不小心自己摔倒了,怨不得旁人,真真儿是草民的不是。”
刘非道:“既然只是摔倒,也不必小题大做,放饭的时辰快结束了,你们都不饿么?”
双方一看,太宰与北宁侯都这么说了,两边的士兵也不好再找事儿,于是便继续去打饭了。
赵歉堂歉疚的道:“都怪草民,若不是草民腿脚不利索……唉——也不必惹得这么多麻烦。”
刘非道:“赵先生言重了,你受伤,也是因着为了救我,不必自责。”
刘非又道:“赵先生若是不方便,非令人将饭食送到你的营帐便好,不必出来亲自打饭。”
赵歉堂的面容有些苦涩,道:“说到底,我不过是个白丁草民,也没有个一官半职,若是总使唤仆役,岂不被人诟病?”
刘非似笑非笑的道:“赵先生是在抱怨陛下,没有赐你一官半职么?”
赵歉堂一愣,赶紧道:“怎么会呢?草民以前都没有饭吃,几乎饿死在家中,如今能饱腹,已然心满意足,又怎么会怪罪陛下呢?太宰误会了。”
刘非一笑,道:“开顽笑的,赵先生何必当真呢。”
“是啊,”赵歉堂尴尬的笑笑,道:“是是,草民并不当真。”
放饭之前出现了一点点小插曲,但很快便解决了,士兵们没有闹起来。
夜色愈发昏暗,除了巡逻的士兵,已然到了安寝的时辰,营地寂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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