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赫斯塔尔回答,“那玩意你已经见多了,不是吗?”
“同样的故事被不同的创造者表述出来,也会拥有不同的意义。”阿尔巴利诺平和地回答。
赫斯塔尔摇摇头:“你的好奇心总有一天会杀死你的。”
“就好像我对你展现出的那些好奇心一样吗?或许如此吧,这确实是一个问题。”阿尔巴利诺坦然地承认了,但依然奇怪地微笑,“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甚至比刚才那个更重要些。”
赫斯塔尔盯着他,而阿尔巴利诺慢悠悠地继续说:“我注意到那位亚历山大好像不在门口了。”
不得不说,是发电机的震动和噪音削弱了赫斯塔尔对外面的注意力,所以当他转头过去的时候,看见那扇虚掩着的门依然张开一条小缝,但是门外全然看不见亚历山大的身影了。
赫斯塔尔整个人猛然一凛,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猛然打开门冲了出去——外面全然是一片肆虐的灰白色,狂风夹杂着雪粒扑在人的面颊上面。他们两个在雪中摇摇晃晃地前行,阿尔巴利诺喊了两声亚历山大的名字,全被风声吞没了。
他们又摸索着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终于听见一个清晰的声音穿过了狂风:那是一声清脆的枪响。
赫斯塔尔凭着直觉往枪声响起的地方一脚深一脚浅地跑过去,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就放在大衣口袋里的那把刀。问题是现在绝不特别适合打斗,在暴风雪之中能见度才不足一米——
他心里转着这些纷乱的念头,然后鞋猛然撞上一个东西。
赫斯塔尔低下头,发现亚历山大倒在地上,就一两分钟之内,雪在他的厚外套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在手电筒的灯光没有直直照射上去的情况下根本看不见。年轻人在雪地上挣扎了一下,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赫斯塔尔用右手按着放刀的口袋,在亚历山大身边跪下了,他看见对方用手捂着肩膀,衣料上有个小小的洞,鲜血必然还没有渗透厚厚的布料,但是必然已经开始在皮肤上流淌。
“阿尔巴利诺!”赫斯塔尔回头大声喊道,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之中低不可闻,“他中枪了,我们得——”
他猛然顿住了,直视着茫茫的雪幕,并没有人从被风雪撕开的黑色裂隙中走出来。
“……阿尔巴利诺?”他试探地又叫了一遍,虽然并不认为自己能得到答案。
“我看见了不远处好像有一个晃动的人影,但是哈代警官说只会留人在门口等我们,所以不大有可能是别人找出来了。”面色色苍白的亚历山大说道,他正让另一个警察帮他包裹腹部的伤口,子弹打得不是特别准,重重地擦过了他的腰腹,鲜血淋漓,但也保住了他的一条性命,“我担心是嫌疑人在外面游荡,但发电机的声音太大了,其他人听不见我的叫声,我又怕回头去叫他们那个人就跑了,所以……”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在两台发电机的共同努力之下,供电终于又恢复了,WLPD的一楼大厅内部灯火通明,但是气氛却格外地低沉。
——赫斯塔尔最终也没能找到阿尔巴利诺,在雪那么大、能见度那么差的情况下找到一个人近乎是不可能的。赫斯塔尔倒也没听见其他枪声,但完全被风雪呼啸的声音隔绝了也说不定。
现在哈代的脸色简直比停电的时候更差,他质问道:“所以你选择在天气这样恶劣的情况下去追一个犯人,而已知这个犯人刚刚从他之前的受害者手里拿了一把枪——”
“对他温柔点吧,哈代警官。”麦卡德心平气和地说道,“他刚刚差点被人一枪打死了。”
“阿尔还可能现在已经死了呢。”奥尔加津津有味地补充道,她正坐在一张桌子上面,看上去有些过于兴致勃勃,身边堆满之前警员们筛选的那些员工资料。
在听这场谈话的所有人都难免瞪了她一眼,除了面无表情的赫斯塔尔·阿玛莱特:他的表情维持着得体的一片空白,让人看了还以为三天两头死一个男朋友对黑帮律师来说是一种常态呢。
“好吧,无论如何,”哈代顿了顿,放缓了语气,“你总应该看清楚凶手长什么样了吧?”
但是他的语气并没有安慰到对方多少,亚历山大极其惭愧地小声回答道:“……并没有,长官,能见度真的太差了……”
“那就等于我们已经回到原点了,屋子里的人一个也没少,就只能说凶手根本不在这个房间里。”麦卡德严厉地说道,“之前侧写的范围是错的,所以——”
“不一定呀,”奥尔加老神在在地打断他,“也有可能是巴克斯医生在风雪中趁乱冲到了阿玛莱特先生前面,然后冲着亚历山大开了一枪,之后就趁机逃之夭夭了。”
哈代张开嘴,跟卡带了一样顿了好几秒种,表情滑稽得令人想要把这一幕照成照片然后勒索他。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我不是,但是麦卡德探员很可能这样想呀。”奥尔加甜蜜蜜地回答,她说那些单词的时候语气飘忽的程度告诉所有人,她绝对是有点醉了,“毕竟按照他那套理论,如果有一个人犯了第一个案子,那第七个案子肯定也是这个人犯的;反正不管到底是谁犯的案,乔治·罗博的头发都会出现在……”
“莫洛泽!”拉瓦萨·麦卡德崩溃地喝到,“你要是愿意行行好花一点时间在找凶手上,而不是用这些宝贵的时间来挤兑我——”
“你现在要说那句‘你浪费的每一分钟都有人正濒临死亡’了吗,麦卡德探员?”奥尔加锐利地直视着麦卡德。
“正是如此。”麦卡德毫不犹豫地瞪回去,眼里看上去好像有火在烧,“而你,莫洛泽,你没有职业道德。”
“哦,是吗?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奥尔加冷冰冰地哼了一声,然后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径直转向桌面上那堆资料,毫不犹豫地把其中的一堆扫在了地上。随着哗啦一声,纸页瀑布似的流泻到了地面上,滑得最远的那些纸甚至落到了赫斯塔尔的脚下。
哈代用一种哄闹脾气的小孩的语气说:“奥尔加——”
“那堆里的人都不是凶手,他们都是在场的人,我们现在已经排除了里面有凶手的可能性。而在警局任职三年以下却不在这里的人——都在这堆资料里面。”奥尔加说着抓起了另外那沓资料,迅速地翻看着,之前警员们都没有好好检查那些内容,因为他们当时认为凶手在他们中间,就直接把不在场的人都排除掉了。“这些——还有这些——都不是嫌疑人,身高太高太胖;这个?三届的散打冠军,不可能的。”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把那叠资料上最上面一张扔到了地上,然后在如法炮制地扔掉第二张第三张,嘴唇之间喃喃自语地念着否定的词汇。哈代看着这一地狼藉,看上去一副不知道要不要发作的样子。
奥尔加看东西的速度非常快,手指不断翻动,更多纸页被她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下,半个大厅里的人都盯着她看,然后她哗啦从纸堆里抽出一张照片,举起来展示给在场的人看。
“谁认识这个警员?”她大声问。
人群中有个警察犹豫地举起了手:“呃……他是我的朋友。”
“他是左撇子吗?”奥尔加重新低下头去看手里的资料,声音堪称很敷衍。
“是的。”那个警察皱起眉头来,很是困惑地说。
“好的,那他就不是凶手。”奥尔加扔掉那张照片,耸耸肩膀,匆匆又翻过几张纸,“还有你们局长那个秘书,之前是宾夕法尼亚的州警,对他你们谁有什么可说的吗?”
“他受贿。”赫斯塔尔突兀地说道。
“……他什么?”哈代的声音猛地提高了。显然,连哈代都不知道关于WLPD的高层的一些肮脏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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