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塔尔把手上的鲜血胡乱蹭在囚犯下摆上,检查了一下现场有没有留下沾血的指纹。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他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场景。
他必须迅速离开这里。
“最重要的是前往木料棚和离开的过程,决不能被任何狱警发现。”艾萨克说。
“但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赫斯塔尔冷冰冰地反驳,“想要到达木料棚必须得穿过院子,至少得走二百米,整个过程中怎么可能不被狱警看见、被摄像头拍到?”
而艾萨克只是露齿一笑:“这就是为什么我和我的帮派是最熟悉新塔克尔联邦监狱的人群。”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摊开一张纸,艾萨克用手中的铅笔潦草地在上面勾勒出院子的形状——狱警只给他们提供铅笔,可能是怕丧心病狂的犯人把圆珠笔捅进谁的脑壳——然后,这杆铅笔落在了靠墙的窄窄一条区域上。
“院子靠墙的位置有两小块地面是摄像头的盲区,它们不在摄像头的任何一个画面里。”艾萨克说,“第一块在这里,紧挨着锅炉房大门。动手那天你可以去锅炉房劳动,那里有整个东区供暖和供应热水的锅炉,又闷又热,不会有人想去那里,只要你跟狱警申请一下就可以去,锅炉房的摄像头镜头基本上被煤灰盖住了,没人能看清你到底在不在工作。从锅炉房的门到第一块盲区非常容易,不会被看到。”
“然后呢?”赫斯塔尔问,“正如你所说,两块盲区之间是有监控的。”
艾萨克摇摇头:“这片院子的摄像头是转动的,你可以在摄像头转动的时候从第一块盲区到第二块盲区。跑过去的时候要弯腰低头,要不然会被院子对面的另一个摄像头拍到。”他伸出手,用铅笔标出了另一个摄像头的位置,“当然,整个过程要非常非常快,要不然等摄像头往回转的时候一切都玩完了。”
“还有在院子里巡逻的狱警。”赫斯塔尔继续提出。
“狱警下午三点钟会换班,整个过程中院子里大概四分钟不会有人,整个过程足够一个人从院子一边到达木料棚了。”艾萨克仿佛早有准备地回答。
“但是这只是去,回来的时候我就会被困住。”赫斯塔尔冷笑了一声。
艾萨克显然没有生气,他伸出手去点了点那副潦草的地图的另外一端:“这里也会有人劳动,到时候大概五六个囚犯会在这里整理换洗之后的囚服。我可以在这里安排我的人,然后让他们在合适的时间想办法挑起冲突,冲突爆发之后距离这里最近的狱警就是在院子里巡逻的那几个——他们会去镇压这里的冲突,你可以趁这个时间回到锅炉房。”
这个回答听上去太过完善,实际上,整个计划听上去都是如此。赫斯塔尔沉默了一下,然后他忽然抬起头,嘴角正挂着一个讥讽的笑容。
“这一切你早就计划好了,是吧?”他问道。
在赫斯塔尔冲回锅炉房的时候,他的橙色囚服上全是逐渐干涸成褐色的大片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当他关上锅炉房的门的时候,还能听见外面的喧哗声:艾萨克的手下确实引发了一场不得了的骚动,院子另一端似乎发生了一场冲突,隔着这么远都能听见狱警的大声叫骂。显然,他们不光吸引了院子里的狱警,还一口气吸引了不少别处的警卫。
而菲斯特正站在锅炉房的煤堆边上,手里拿着一把铲子,脸因为热气而涨得通红,身上还蹭了几道煤灰,看上去蠢兮兮的。
浑身汗水的菲斯特看着赫斯塔尔血迹斑斑的衣服,由衷地说道:“哇。”
赫斯塔尔懒得搭这个腔,他利落地脱掉自己沾血的囚服,把它们一口气都扔进了敞开的锅炉里,然后从屋角拎起另外一套,抖掉上面沾着的煤灰:这是菲斯特去洗衣房的时候一起偷来的,在这种小偷小摸上,菲斯特还是相当靠谱。
菲斯特用一种奇怪的崇敬目光看着赫斯塔尔穿上干净的囚服,忍不住连珠炮似的说:“天啊,你真的做了吗?你知道吗,艾萨克好久之前就开始找能帮他干这事的人了,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你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是维斯特兰钢琴师!——你真的做到了吗?!”
仿佛是为了回应菲斯特的话似的,就在这一刻,整个东区忽然警铃大作。
赫斯塔尔冷冰冰地弯了一下唇角。嗜血的气息正从那双毫无笑意的眼睛里褪去。
——听到这个问题,艾萨克似乎并不意外。
“是的,我们用很长时间做了这个计划,在整个过程中贿赂了相当多的人。”艾萨克停顿了一下,然后坦然地承认道,“但是正如你所看到的,这个计划的风险非常大,中间每一个环节都有可能出问题,实际上,去进行这个计划的人有很大可能性会失败——
“我们一直想要进行这个计划,但是没有人愿意去冒这种风险。”
艾萨克停顿了一下,沉默在他们之中慢慢发酵,然后他忽然笑了起来。
“我们一直在寻找愿意这样干的亡命之徒——直到我们遇到你。”
第119章 蛹 03
那具尸体就吊在天花板下面,制作粗糙的木料棚的阴影之中。它像是砧板上的白肉一般苍白,一般柔滑而黏腻,像是工厂里被吊在铁钩上的猪肉。它被绳子吊起来而拉长成奇怪的形状的脖颈上缠着许多血淋淋的肠子,那些血已经干涸了,变成了一种奇怪的棕色,那些肠子从天花板上垂吊下来,像是最廉价的恐怖片里会出现的场景,鲜血就从这些奇怪上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像一地血雨。
它的腹腔被干脆利落地割开了,通过层层血肉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苍蝇在上面嗡嗡地飞,成为了肉体上一个个可怖的黑点。它的内脏堆在它的身下,就好像是刚刚从里面流出来是的。这些深色的奇怪在室内交叠的阴影之下近乎呈现出一种黑色,就好像蠕动的淤泥。
木料棚门口透进来的那点薄薄的、冬日的阳光没能照耀在这躯体的最底端,于是它就好像这阴冷的屋里最冷的那个事物,震慑着走进这个木料棚的每一个人。
——这就是WLPD的警察们赶到现场之后看见的一切。
巴特·哈代把案发现场照片甩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案发现场拍照固定证据有现场勘察员们来进行,这种拍照有很严格的规定,因此,他们拍摄出来的东西也同等的公事公办、缺乏人情味和“艺术感”——虽然整个WLPD可能只有他们的顾问奥尔加·莫洛泽会用“艺术感”这种词去评价案发现场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有颜色鲜艳的物证标志牌,比例尺对焦清晰,可以让翻看档案的人很容易在脑海里复原现场证物的大小;连尸体都能本他们拍的板板正正,连惊悚感都消融了不少。
但是即便如此,照片上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还是看得人眉头直皱。
围在办公桌边上的人们都盯着这些照片看,尽管他们在案发现场都已经看过一次了。在这些人之中,贝特斯先开口了。
“巴特,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所以我就先回答了。”这个眼睛下面挂着大大的黑眼圈的CSI研究员回答道,“没有能提取的指纹,没有能提取的足迹:这个木材棚每天都有不同的犯人去劳作,现场地面上有成百上千的脚印;监控录像一无所获,就活像是杀手凭空出现在巴蒙德面前似的——总而言之:不能证明凶手就是维斯特兰钢琴师,也不能证明凶手是赫斯塔尔·阿玛莱特。”
哈代瞪着贝特斯,张了张嘴,然后干脆又闭上了。
“我就说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的。”贝特斯无奈地说道。
也不怪他们再一次第一个怀疑到了维斯特兰钢琴师身上——实际上,每当维斯特兰有一个人渣神秘死亡,他们总得先考虑一下是不是维斯特兰钢琴师——这毕竟是新塔克尔联邦监狱近年来最糟糕的恶性事件,虽然在大部分普通人眼里它们一样恶劣,但是对于狱警们来说,群殴致死和被挂在天花板下面开膛破肚的严重性可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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