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那棵树种下了,为什么不是为他而种?假如不是为他而种,为什么将他安置在树的附近,并且还让树在园子的中央长成最悦目的一棵?’”赫斯塔尔忽然用平缓的语气接上了阿尔巴利诺要引用的后半句,他看上去比刚才更平静了。
“真令我惊讶啊,赫斯塔尔。”阿尔巴利诺眨了眨眼睛,向他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我想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奥尔加赞许地点点头,“总之,礼拜日园丁肯定明白了钢琴师的意图,而且他回应了。”
哈代警官干涩地吞咽了一下,指着躺在地上的、湿漉漉的那具尸体:“所以,礼拜日园丁杀了托马斯·诺曼,然后把他——”
“把他布置成了‘亚伯’,一个相似主题。”奥尔加轻快地说,“理查德·诺曼的尸体被正着插在苹果园里的木桩上,而他弟弟托马斯则是倒着在水中的木桩上。我猜测礼拜日园丁用水面代指镜面,这样,弟弟的尸体就完全是哥哥的尸体的某种倒影,与他相似却又不尽相同:头上的羊角代表亚伯牧放的羊群,苹果花依然指代伊甸园的禁树;而那些红花和长长的、带着红色花苞的枝条则代表鲜血,该隐杀了亚伯,亚伯的血从胸口的伤口里流出来——”
赫斯塔尔忽然一把抓住了阿尔巴利诺的手腕,把他的手抬起来一点:阿尔巴利诺的手套上还沾着血迹和一点泥土颗粒。
“礼拜日园丁把泥土塞进了托马斯的伤口里面,也就是在亚伯的伤口里面,”赫斯塔尔低声说道,深深地看了阿尔巴利诺一眼,“‘地开了口,从你手里接受你兄弟的血。现在你必从这地受咒诅’……”
“你再表现这么好,恐怕巴特就要雇佣你了。”阿尔巴利诺笑着调侃道。
“所以这他妈的是什么事?”哈代警官忍不住低吼起来,“钢琴师杀了一个人,我们警方没看出他杀人想要表达的主题,但是礼拜日园丁看出来了——他不但看出来了,他还要同样也杀一个人告诉全世界他看出来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奥尔加干笑了一声,摊开手:“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表示自己赞赏对方的工作?还是想要表明面对同一主题,自己可以表达得比钢琴师更富有美感?或者他就真是只想对钢琴师隔空喊话‘我明白了’?无论如何——他在向维斯特兰钢琴师传递一个消息。”
她扫视着安静的人群,不知为何,她不似哈代警官那样焦虑。或许,只要你不在乎死去的那些人的性命,就根本不会焦虑,也就跟阿尔巴利诺的内心一样。
在这方面,赫斯塔尔也是对的,他之前对阿尔巴利诺说过,“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所代表的意义并不相同,眼前这个——对我而言没什么意义。”
奥尔加轻松地耸耸肩膀,为这些游荡在维斯特兰市里某个阴暗角落的疯子们盖棺定论。
她说:“显然,维斯特兰市最可怕的两个变态杀人狂,开始注意到对方了。”
注:
[1]本文时间线是2016年,所以文中出现的都是2016年前上市的车型。
文手本来想让赫斯塔尔开劳斯莱斯库里南,可惜那款SUV2018年才上市,只能让他开魅影了(虽然我其实还是想让他开大车)。这辆车的发售价差不多21.5万英镑左右,奢侈的有钱人。
而阿尔巴利诺开的那辆红色的雪佛兰跑车,其实是第五代雪佛兰科迈罗——就是《变形金刚》电影里大黄蜂那个车——售价差不多三万美金,相当艰苦朴素、宜室宜家。
第7章 献给珀耳塞福涅的告白 01
对于A&H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们来说,这个律所的合伙人之一赫斯塔尔·阿玛莱特是个传奇般的人物。
毫无疑问他算得上是面貌英俊年轻有为,虽然道德观念存疑——对于在知道他是个黑帮律师的情况下还愿意去他的事务所里就职的人来说,讨论他的道德观念本就没有意义——但是不管怎么说,在周日早晨目击了一起可怕的谋杀案的人里面,阿玛莱特先生肯定是周一去上班上得最镇定的人之一。
礼拜日园丁的谋杀案刚过了一天,正是人们谈论这个案件谈论得最热火朝天的时候。A&H律师事务所的午休时间,站在赫斯塔尔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出去,就可以看见门前蹲着一群记者,试图拦下从办公室出门的每一个人。
也就是这个时候,敲门声迟疑地响了起来。
进门的是赫斯塔尔的秘书艾玛,这个漂亮的金发姑娘坐在赫斯塔尔办公室门外的那个隔间里,为他挡下了每个记者想要采访的电话。现在她的面色疲惫,显然在休息时间吃她那食之无味的三明治午餐的时候蹭掉了一点点口红,现在还没来得及补上。
“阿玛莱特先生,”她皱着眉头说,“前台打电话来说有个人在楼下找您。”
“不是混进来的记者吧?”赫斯塔尔皱着眉头问道。
艾玛摇摇头:“不是的,他说他是法医局的人,名叫阿尔巴利诺·巴克斯。”
面对这种事,就算是赫斯塔尔也怔了一秒钟,他是在是想不明白那个总是笑眯眯的法医来找他做什么。那个笑容令他感觉到不舒服,虽然它看上去足够温暖;但是他很确定,藏在这层近乎人类的温柔外皮下面的是狼的笑容。
但是他没什么别的选择,他明智地没有把法医局的首席法医官晾在门外,以后他们上庭的时候,还少不了要跟这个人打交道呢。所以他只能疲惫地说:“让他进来吧。”
几分钟之后,阿尔巴利诺就进来了。他看上去不是那种喜欢穿西装的人,来的时候也就套着休闲夹克和牛仔裤,在这个全是穿着西装的律师的漂亮写字楼里格格不入——要知道,这里随便一个人的领带都可能比他的全套衣物要更贵。
但是那根本不重要,他有着漂亮的栗子色卷发和温柔的薄荷绿的眼睛,是笑一笑就可以把艾玛那种小姑娘迷得神魂颠倒的类型。
但是既然赫斯塔尔本人不吃这套,就冷冰冰地看着这个人拎着个手提袋,跟法医局不用上班一样地晃悠进来。在对方开口之前,他抢先问道:“是哈代警官又需要我做笔录吗?”
“我来的理由和门外那些守了一早晨的记者的理由是一样的。”阿尔巴利诺歪了歪头,就好像好奇的水鸟那样看着赫斯塔尔。
赫斯塔尔说:“我能请你出去吗?”
“不!”阿尔巴利诺笑了起来,眼角因为这个动作挤压出几道迷人的、浅浅的褶皱,“你看,事情是这样的:礼拜日园丁从来不联系任何人,他跟钢琴师不一样,不会给警方发什么挑衅的信息。他从来把自己的作品展示在公共场所,让被随机选择的行人发现他的作品——但这次不一样,他用被害人的手机发了短信,他选择让你发现那具尸体。”
“这说明什么?”赫斯塔尔尖锐地问道。
“谁也不知道,除了礼拜日园丁本人。”阿尔巴利诺笑了笑,实际上显得并不忧虑。“但是显然,外面那些记者觉得这说明你对园丁来说十分重要,巴特也担心你在这个案子里扮演了一个你自己都不知道的重要角色。说真的,维斯特兰市警察局的人担心你。”
“但是按现有的证据,他们并不足以为我申请人身保护令之类的。”赫斯塔尔指出。
“正是如此,所以巴特建议我们这几个跟进这个案子的人有时间多关注你一点,以免你真的被礼拜日园丁绑走了我们都不知道。”阿尔巴利诺微笑着说,“所以我来跟你吃午饭了,法医局离你的事务所挺近,我想我有足够的时间在午休结束之前赶回去。”
赫斯塔尔不可置信地盯着对面这个笑眯眯的人,他这张不经常表露情绪的脸上肯定有一瞬间有一丝近似于“我做错了什么要受这种罪”的表情闪过。他微微提高了声音:“巴克斯医生,你不觉得你在决定跟谁吃午饭之前,应该先通知那个人一声吗?”
“要是我提前跟你说了我想干什么,你还让我进来吗?”阿尔巴利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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