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本来应该已经死了的巴克斯医生慢悠悠地说道:“刚才在疗养院里跟你聊天那位,是布鲁斯·普利兹克吗?我们的那位市长先生?”
典狱长咬紧牙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巴克斯还活着,但是如果被人发现他和市长最近在计划什么事情,那么——
“唉,算了,我大概也能想到你们这些臭味相投的家伙打算搞什么勾当。”阿尔巴利诺轻松地说道,但是尽管他的语调如此和蔼可亲,也完全没有把枪口从典狱长的头上挪开的意思,“还是让我们从头谈起吧。”
典狱长的手哆嗦得像是帕金森一样,此时车子依然在向前行驶,这条路两侧都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这个时间根本没有太多车辆来往,他连想办法求救的做不到。再者说,他也确实缺乏求救的勇气。
“来吧,”阿尔巴利诺·巴克斯笑眯眯地指挥道,“咱们可以先从赫斯塔尔·阿玛莱特的事谈起。”
当典狱长和阿尔巴利诺坐在一辆车子上沿路行驶,亨特推着奥尔加的轮椅往家走、美滋滋地等着米达伦晚上放学回来把他们最新的决定告诉他的时候,赫斯塔尔·阿玛莱特正坐在监狱的食堂里吃早饭,或者说试图吃下早饭。
他面前摆着油腻腻的塑料盘子,附带一把不锈钢勺子;而赫斯塔尔的餐盘旁边还放着一沓信,是他去医务室取药的时候科奥斯交给他的。
赫斯塔尔实在没有什么胃口,一方面是因为盘子里装着的是干而粗糙的面包和某种分辨不出来到时是什么食物的糊状物,据说这玩意是麦片,但是看上去真的不太像——这就是新塔克尔联邦监狱的服刑人员们的早餐。
而另一方面,成为实验的临床志愿者所带来的“效果”很快显现出来,它们主要表现为腹胀、厌食、嗜睡、恶心和——很多志愿者们最为担心的那一点,所谓的“男性尊严”部分——性欲减退、勃起障碍。
在这关头赫斯塔尔竟然还想起了当时阿尔巴利诺那个“钢琴师有勃起障碍吗”的玩笑话,因此从中获取了一种诡异的幽默感。
赫斯塔尔谈不上喜欢这种药物改变自己的身体状态的感觉,而且他知道这些药物最明显的副作用还没有显现出来;氟他胺会导致男性乳房女性化、乳房疼痛,严重情况下甚至有可能导致溢乳。
但是他依然认为,为了这种不适或者世俗目光放弃即将到来的机会纯属愚蠢——身体上的不适可以战胜,但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可能只有这么一个转到普通牢房的机会。
况且这件事无疑也给赫斯塔尔带来了很多便利,包括但不限于更好的囚室、在别人劳动的时候开小差去监狱的医务室做体检的权利:珍妮·格里芬的同事杜登·科奥斯最近常驻联邦监狱,负责每天记下志愿者们的各项身体状况,并且为他们提供新一天的药物。
至于格里芬最想看到的实验数据:他们的药物到底能不能降低囚犯的暴力倾向,暂时还没有定论。据赫斯塔尔所知他和别的志愿者都不在一个区,而就他本身而言,现在还没有什么人来惹他。
此时此刻,他手边放着的这些封口已经被狱警拆开检查过的信件也全靠他的临床试验志愿者身份给他带来的优待所赐,要不然他绝不可能顺顺当当地拿到这些信件。
实话实说,赫斯塔尔对这些信不是特别感兴趣,就好像他对他的早饭也一样不感兴趣似的。他入狱之后有一大票钢琴师的疯狂粉丝、还有另一大票疯狂想要钢琴师下地狱的民众给他寄信——真奇怪,WLPD甚至还没确认他真的是钢琴师呢——这导致有一天他拆信的时候一只压扁了的、被剥了皮的死仓鼠从信封里掉出开,污血弄脏了他橙色囚服的裤口。
就在赫斯塔尔一边用手里的勺子戳盘子里的糊状物,一边考虑要不要把信件不看就全部装起来的时候,一只粗大的、覆盖着旺盛剃毛的手猛然把那一沓信件从他面前抽走了。
赫斯塔尔慢条斯理地抬起头,甚至没有费心把勺子放下。坐在他身边的菲斯特往后缩了一下,低低地骂了一句什么。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个身材高大的光头,脸上有一块非常粗犷的靛蓝色刺青,只是看不太出来纹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赫斯塔尔对此人有些印象:在他调到这个区之后的第一天,菲斯特非常热情地向他介绍了东区里错综复杂的势力,其中就提到了这个家伙。
新塔克尔联邦监狱的“东区”一共关押着五十名犯人,其中大部分人分属在维斯特兰州蓬勃发展的四个监狱帮派:“拉丁王”和“墨西哥黑手党”是主要吸纳拉美裔犯人的帮派,前者是著名的芝加哥拉丁王帮派衍生出的一个分支,而后者则从南加州起源,现在已经是美国最强大的监狱黑帮之一,当然也影响到了维斯特兰;“街头飓风”是维斯特兰本地的黑人监狱帮派,鉴于维斯特兰街头黑人的比例,这个帮派拥有相当大的基数;“提图斯兄弟会”则是由白种人组成的宣扬极端种族主义的黑帮团伙。
“你肯定之前从没进过监狱,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有多糟糕。”
赫斯塔尔来到东区的第一天,他们站在操场上的时候,菲斯塔如此对他说道。这个金发的年轻人的目光从前方的空地上一掠而过,其他被放出来的囚犯大部分七八个人聚成一个团体,警惕地打量着对方。
当时赫斯塔尔并没有说什么,而菲斯塔则识趣地继续说下去:“你看,那些聚在一起的人,一群就代表了一个不同的帮派。他们互相看不顺眼,可以为监狱里的任何硬通货大打出手……我敢打赌,他们其中百分之六十的人嘴里或者直肠里都藏着刀子。”
——而现在站在赫斯塔尔面前的这个大个子,就是拉丁王帮中一个挺有名的打手,之前菲斯塔告诉赫斯塔尔,这个人被称之为“锯子”杰克。
此时此刻,“锯子”杰克正借助自己傲人的身高俯视着坐在桌子边上的赫斯塔尔,他不讨喜地咧嘴一笑,问道:“维斯特兰钢琴师,嗯?”
赫斯塔尔瞥了菲斯特一眼:“你没加入帮派?“
对方嘿嘿一笑,显然颇为自得:“没有。我可是‘人见人爱的菲斯特‘,我在外面有几个不错的朋友,能帮我夹带一些香烟、大麻叶之类的好东西进来,东区那几位老大不会来找我的麻烦的。”
他顿了顿,然后补充道:“但你就不一定了。”
“现在很多媒体都说你是维斯特兰钢琴师,监狱里的人当然也听见了风声。”菲斯塔告诉赫斯塔尔,但是他可显得一点不忧虑,还是笑眯眯的,“听好了,这些家伙会先关注你,然后在派一个人来找你的麻烦——因为他们不能放任有人这么抢他们的风头,监狱里还有很多没加入黑帮的人看着呢,他们得把所有人都治得服服帖帖的。”
“锯子”杰克站在面前,旁边几个桌边坐的囚犯都很有眼力见地端着盘子急急忙忙挪开了位置,而菲斯特——他不愧被称为人见人爱的菲斯特——当机立断地端着自己的盘子跳起来,颇为没心没肺地向着“锯子”杰克笑着打了声招呼:“杰克老大。”
“锯子”杰克冷淡地颔首,没搭理他。
而赫斯塔尔连头也懒得抬一下,只是说:“警方可不是那样认为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赫斯塔尔用怀疑的口吻问道。
“因为我觉得你是维斯特兰钢琴师,”菲斯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膀,“当维斯特兰钢琴师多好啊,不像我,连跟女孩儿约个会都会被人报警说诈骗。”
赫斯塔尔确认了两点:第一,菲斯特确实缺心眼,第二,这家伙估计一点也不了解连环杀手的世界。
“但是这些帮派如果确实要找我的麻烦,你的处境不是也很尴尬吗?”赫斯塔尔一针见血地问道,“毕竟,你和我住在同一间囚室,现在还主动向我介绍鉴于里的情况。”
菲斯特眨眨眼睛,然后回答:“如果他们要找你的麻烦,我也会把位置让出来,给你们留出打架斗殴的场地的。只有什么都不干、谁都不帮的人在这种地方才能被称之为‘人见人爱’的。”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